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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陸乘披星戴月趕來。
「那年冬天我和我媽很不好過,家裡還欠了一些錢,現在想來不是很多,三萬多,但小時候那會的我覺得天塌了。」
「父親離世,欠了債款,我媽帶著我第二年時改嫁了。」
「對方比她大十歲,不是繪春的,是省會的人,體制內,工作穩定,家裡條件不錯,最主要是願意給我們還清欠款,還給我媽了一筆彩禮錢。」
陸乘聽著心裡難受,「你呢?你願意嗎?」
虞清和沉默了,那會沒人問他願意不願意媽媽改嫁,所有親戚都對他媽媽說,這是個好對象,除了年紀大點,你以後找不到這麼好的,也不介意你帶個拖油瓶,燒高香都求不來……
親戚勸媽媽的話,他都聽見了,他是拖油瓶了。
「我媽很漂亮的。」虞清和突然說:「王叔叔找到她才是燒了高香。」
陸乘肯定說:「那當然了,你爸爸媽媽肯定長得好看,你隨著他們了吧?」虞清和就很漂亮好看。
「嗯。我爸爸很斯文,以前做會計的。我媽媽會裁縫,夏天的時候,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她做的,她很厲害,做飯也好吃。」
「我媽很愛我,但我不想她那麼愛我。」
「因為我,她選擇了改嫁。」虞清和聽到,親戚勸到:嫁過去小河到省會城市讀書,那邊教育資源比咱們好,人家條件又好不會虧待小河的。
小河是虞清和的小名。
陸乘心裡一片酸澀,難受的不得了,伸著胳膊想去拍拍虞清和,結果摸到了陸貓貓。虞清和見此反倒是笑了下,而後有些悵然若失,「都過去了。」
「王叔叔其實對我也還好。」
「肯定不好。」陸乘斬釘截鐵說。
虞清和倒是詫異,「你怎麼知道?」
「你叫他王叔叔,語氣很客氣冷淡。」哪怕是不想改口,也不是這樣的語氣,不像是家裡人。陸乘有點著急,「他不會背地裡偷偷欺負你吧?」
虞清和:「那沒有。他不打人的,只是——」
「只是什麼?」陸乘急的坐起來了。
虞清和先比劃了個噓,小心吵醒貓貓。陸乘輕聲嘀咕:「他睡著後就跟豬豬一樣,不會醒來的。」
「哪有你這麼說貓貓。」虞清和莞爾一笑,不過剛才的思緒沖淡了許多,此時說:「王叔叔在體制內是科長,很要臉面的,不會做出背地裡被人笑話的行為,在吃住零花錢上我和他兒子是一樣的。」
「他還有兒子?」陸乘半躺下,這個角度還能看到昏暗燈光下虞清和的臉,勾勒的很柔和漂亮。
虞清和:「嗯,比我大八歲,那會對方上高中了,也不是很跟我計較。」才怪。
對方十六歲,高一的年紀,他和母親到了王家,對方就來了個下馬威,先跟他母親說:我媽病逝,你進來就是為了照顧我們父子的。
把他媽媽當保姆一樣。
虞清和雖然才八歲,但氣壞了,衝過去就要打。
最後被大人拉開的,王家父母疼大孫子,聽聞緣由也只是輕描淡寫一句孩子還小有口無心。
王家父母就是把他媽媽當保姆,拿這個話哄王恩科的,所以王恩科記住。之後的日子,王恩科一直跟他說:你是拖油瓶,不是我們老王家的血脈,王家的房子車子你都別惦記,都是我的。
誰稀罕誰惦記。虞清和自尊心氣得臉漲紅大喊。
每當這個時候,王叔叔就會出來打圓場,總之那些話,維護王恩科讓他別計較。後來虞清和就很厭惡打官腔,『中年爹味說教男』,人家說的面面俱到,還能處處戳他要害,年幼的他不知如何反駁。
要是大吵大鬧,他母親夾在其中日子也不好過。
「我初中時就住校了,住校了很好。」
虞清和沒說全,跳過去的,但陸乘聽得眼眶泛紅,因為他能想來的,才八歲的虞清和在王家這樣的家裡,肯定受了許多許多委屈。
「高三那年,我母親懷孕。」
陸乘啞著嗓子說:「你媽媽懷孕了?還是在你的高三?」虞清和想考A大的,卻沒考上。
「嗯。王家就一個男孩,聽聞我媽懷孕了,也想再來一個男孩,於是不想我媽打掉——」虞清和說不下去了,那段時間,王恩科跟瘋狗一樣,衝到他學校,說帶弟弟吃宵夜。
他不去,王恩科當著同學面抖著家裡事。
你媽懷孕了,懷了王家的孩子,你以為你媽最愛你最喜歡你?要是最愛你能在你高三這年懷孕生孩子,有這個閒心?
虞清和知道,王恩科這是害怕,王恩科那年二十六一事無成,全靠家裡關係混了個編外工作,要是她媽媽生了個男孩,王家人對媽媽那一胎都很看重,王恩科怕老傢伙被他媽哄的以後王家家產全給了小的。
他都知道,但還是受了影響。
這對父子真的會戳人心,拿捏人。
虞清和初中住校時,想著不讓媽媽難做,他知道媽媽疼他最愛他,王家他和他媽媽才是一家人是一個小個體。之後幾年,受了委屈,總是這樣念著,吞著委屈,因為媽媽愛他,他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