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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小就喜歡艷麗的紅,蓋的被子是紅的,穿的衣裳也是紅的,連吃飯的碗碟都是紅色的。
但後宮裡紅色只屬於皇后,再受寵的貴妃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穿桃紅或者粉紅。久而久之,沈霓便習慣了只穿素雅清淡的顏色。
「不是說冷嗎?怎麼還不穿上?」
沈霓回頭,只見沈照渡把抱著的一大捆枯枝扔到一旁,走到她面前揚開氅衣披在她身上。
紅色最能抬氣色,氅衣一披上,沈霓艷麗的五官襯得愈發大氣,丹唇皓齒,長眉連娟,耀比春色。
「你還是穿紅色最好看。」
沈霓心中一動,不想直視身上的紅。
在過去十年裡,紅色代表壓制她的權威,代表她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垂下眼睛,抬手將氅衣拿掉:「我不喜歡穿紅色。」
「你喜歡!」
氅衣剛滑下肩頭,沈照渡強硬地將按住她掀衣的手:「蕭翎的貴妃不能穿紅色,但沈霓可以。」
沈霓,不就是沈貴妃嗎?
她抬頭,沈照渡堅毅的臉龐離得很近,甚至能看清他如墨的瞳仁,而瞳仁里只倒映著她一個人。
「你是老成國公的孫女,是指揮使千金,更是我此生唯一認準的侯夫人,哪個身份撐不起這紅色了?」他捧起沈霓的臉,讓她認清自己的尊貴,給予她最堅實的後盾,「我不知道你在後宮受了多少不應承受的委屈,但從此刻起,只要有我在,就絕不允許世人要求你退讓一步。」
日光突然黯淡,沈霓眼前一花,有水滴滴在她的手背上,微啟的櫻唇頃刻就被溫柔銜住。
他沒有急於攻城略地,含著她的唇瓣樸拙而生澀地吸吮著,敬奉著。
沈霓沒有反抗,睜開的眼睛似合未合,搖搖欲墜。
忽然,舌尖嘗到一絲酸甜,沈霓猛然驚醒,慌亂地推開沈照渡,羞得口不擇言:「你、你剛才背著我偷吃什麼了?」
沈照渡抿了抿嘴唇,上面除了沈霓的口脂甜膩,還有一絲熟悉的酸澀果香。
「哦。」他把手伸進衣襟,摸出一個果子塞進沈霓嘴裡,「山上有覆盆子,我摘了些給你嘗嘗。」
酸澀的汁液在唇齒間爆開,沈霓本想吐出來,酸味回甘後眼睛一亮:「好吃!」
看著她嗷嗷待哺的稚趣模樣,沈照渡又摸出一顆放她嘴裡:「不要再用無恥的宮規束縛自己。你不是沈貴妃,你只是你自己。」
覆盤子停在舌尖,被她抵在上顎。
她身體雖已走出皇宮,可心還被困在那巍峨深宮,還被那規條綁得不能動彈。
現在沈照渡卻告訴她,你身上早無枷鎖,可以盡情釋放一切情緒。
她咬破果子,再次讓酸澀充斥滿口腔:「還有嗎?」
不過是山野間的小果,也不知道怎麼得她的心。
沈照渡不滿她毫無反應,舉高手中的覆盤子:「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沈霓踮起腳伸手夠了幾下,沒夠著,乾脆原地跳起拽他的手腕。
對著她沈照渡怎麼敢用力,只能就著她的手把果子餵進她口中。
「嘶——」
指尖被猝不及防地咬出鑽心的痛,沈照渡忙要縮手,沈霓已經快一步鬆開了他。
「沈貴妃不會咬人,但沈霓會。」
沈照渡低頭看指上深刻的齒痕,粉粉的,在他各種老舊疤痕之上格外打眼。
沈霓也看到了,想學白蹄騂跑到樹後躲起來。
好像是太狠了些。
然而沈照渡毫不在意,又伸進衣襟里掏出一把果子:「伸手,雙手。」
沈霓不敢忤逆,怯怯攤開手掌併攏,帶著體溫的紅色小果紛紛落在她手心。
果子皮軟,有些已經被壓破了,沈霓低頭咬起一顆,再抬頭時沈照渡已經走到溪邊,一手提起被衝到水中央的小鹿,走回柴火堆邊。
他身上帶著火摺子,三兩下就把火堆生起來,用匕首一刀一刀把鹿腿割下來。
山中的天氣就像小孩的臉,剛才還晴空萬里,現在烏雲密布颳起呼呼大風。
沈霓緊了緊身上的氅衣,正要靠近火堆取取暖,剛走到沈照渡背後,卻發現他垂下的衣擺不斷滴著水。
「沈照渡。」
在看火的他頭也沒回,只輕嗯了一聲。
「你把衣服脫下來,我幫你烘乾吧。」
轉動木棍的手頓了頓,他一臉戲謔地回頭:「哦?娘娘這是愧疚了?」
沈霓臉上一赤,反駁道:「不是說我不是貴妃嗎?還叫什么娘娘!」
被駁斥的沈照渡也不惱,起身將外袍脫下,反問:「不叫你娘娘要叫你什麼?」
沈霓沒有回答,繼續紅著臉指揮:「把裡衣也給我。」
看見他不懷好意挑起的眉頭,沈霓氣急敗壞解釋:「你裡衣也濕了。」
這次沈照渡沒再順從,又蹲下繼續挑火堆:「我身體熱,用體溫就能烘乾了。」
人不願意,沈霓也不可能上手扒他衣服。
她走到火堆的另一邊蹲下,揚開衣服靠近熾烈跳躍的火光,偷偷望向對面的人。
鹿皮上的毛被一點點燒焦,沈照渡用刀背把焦灰颳走。
「沈照渡。」沈霓往前挪了一點,等對面的人抬頭時又立刻低頭看火焰,平直僵硬道,「傷疤是你的功勳和榮耀,不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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