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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沈霓最是活潑好動,聽到爺爺這樣說,歡呼雀躍地圍著他打轉。
然而她還沒長大,爺爺就急病去世,她一家很快也被大伯分了出去。
換好騎裝,沈霓走到殿外,沈照渡那匹白蹄騂正在發脾氣,小廝想把軟毯放上馬鞍,可馬就是死活不肯讓他放,甩頭甩尾的,還想用蹄子後蹬。
「讓夫人見笑了。」小廝紅著臉沖她鞠躬,「這馬大人只聽侯爺的話,我們是萬萬使不動的。」
沈霓拿起馬鞭想逗逗它,結果還沒走近,白蹄騂突然低頭直對著她撞來。
「畜生!」
沈霓剛退後一步,抓著馬鞭的手被握緊高舉,用力一揮,馬鞭結實地抽在馬臉上,痛得馬兒長嘯一聲,立刻乖乖站好,不敢再造次。
「嚇著了嗎?」
沈霓掙開被握緊的手,搖搖頭:「這馬還挺像你的。」
剛罵完馬是畜生的沈照渡眯了眯眼睛:「我就當你在誇我勇猛了。」
他吹了聲口哨,低著頭任由小廝擺布的馬立刻屁顛屁顛地走過來。
趁沈照渡清點箭矢,沈霓站上石頭遠眺宮牆外的風景。
太陽已全然躍出崇山,在金黃的琉璃瓦上有熹光跳躍,站在檐上的小雀兒低頭用喙啄了啄,展翅飛走。
自由真好。
「出發了。」
沈霓回頭,沈照渡已經坐在馬上,挺直的後背掛著一長弓,他摒棄了發冠,只用一根髮帶紮起高馬尾,不時春風拂過,額前的碎發吹起,恣意不羈,意氣風發。
少年恃險若平地,獨倚長劍凌清秋。
似被鬼迷心竅,沈霓偏偏不動,直說:「喜歡你的姑娘應該很多吧?」
沈照渡一愣,耳朵立刻紅了,尷尬地抬了抬已經伸出去的手掌:「我手累了,你快上馬。」
沈霓噗嗤笑了,將手放到他手心,借著他的力度踩鞍跨上馬背。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不知何時起,她就愛看沈照渡吃癟出糗的模樣。
這人在床上明明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偏生講到情啊愛啊的就臉紅耳赤,心虛得用十層三合土都填不滿。
他彆扭地給她調整好坐著的皮毛軟墊,揚鞭策春風:沒有。」
馬兒吃痛長嘯,馳騁下無數落紅。
二人飛過一座座宮門,延綿的山脈漸漸開闊,滿山杏花春色在薄霧浩渺中若隱若現,惱春風吹動一山羞色。
沈霓拉起面巾擋住口鼻,高聲反駁:「怎麼會?侯爺位極人臣,長得年輕俊美怎麼沒有小姑娘喜歡?」
她回頭,看見他兩隻耳朵紅得快熟透了。
「那你喜歡嗎?」
沈霓回頭摸了摸馬鬃毛:「我又不是小姑娘,我是大姑娘。」
二人穿過一座座宮門,對面延綿的山脈漸漸開闊,滿山杏花春色在薄霧浩渺中若隱若現,惱春風吹動一山羞色。
她聽到身後的人說:「那我就喜歡大姑娘。」
*
趙州盛產杏子,沈霓是見著這片春光長大的。一去經年,杏花依舊笑春風,恍惚間看到了豆蔻年華的自己,放紙鳶,盪鞦韆,折杏簪花,娉娉裊裊,自成春色。
「我一直不知,這裡竟有如此爛漫的杏花山林。」
沈照渡鄙夷輕嗤,勒住韁繩放緩速度:「蕭翎不是獨寵你一人麼?連春蒐也不帶上你?」
沈霓看不慣他這副什麼都理所當然的模樣,屈起手肘頂他肚子:「宮妃豈可隨意走動。」
她只是個貴妃,祭天地日月輪不到她,進山狩獵她也不懂,只能在每天待在行宮裡默默等著蕭翎回來。
「呵。」他嘲諷更甚,「這時候你不說蕭翎囚禁你了?」
一針見血,刺得沈霓啞口無言。
「如果你沒有進宮,或許十六歲的時候就知道這裡的山上種滿杏花,春天賞花,夏日吃果,而不是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宮裡受欺負,卻無人為你出頭。」
四周的樹木越來越密,遮天蔽日,不時有窸窣聲一閃而過,在無際的林海中顯得格外滲人。
她曾經在這片山林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那時候太后還在世,身邊養著只叫狸奴的波斯貓,連出宮也要帶在身邊。
然而春蒐的最後一天,太后說貓不見了,發散行宮中所有人去尋找,包括后妃宮女。
若是在行宮中有侍衛看守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太后一直看不慣皇帝獨寵她一人,故意只讓她和幾個宮女進山尋找。
那天陰雨綿綿,山霧繚繞,沈霓提著燈籠一心往前,想早點穿過這片樹林。
好不容易走到光亮的地方,她興高采烈回頭,背後卻空無一人。
那些宮女都是太后的人,怕惹得太后不喜,沈霓只好重新走進樹林找人,好幾次被樹根和石頭絆倒,摔得淺杏色的馬面裙的短襖泥濘渾濁。
山中寒氣襲人,隨著濃霧鑽進骨髓。
她最後一次摔倒在泥地,望著密不透風的樹冠,再也不想動彈。
雨勢突然變大,水滴打在她的臉上,比鞭子抽在身上還疼。
入宮並非她的本意,甚至在入宮前一晚她都以為只是陪堂姐解解悶,而不是用她的餘生換成國公府輝煌。
她很想笑,她又不是成國公府的人,憑什麼要付出?
同時她也怨,怨蕭翎食言,說好要護她周全,讓她成為後宮第一人,怎麼這個第一人還要躺在冰冷的泥淖里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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