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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沈照渡緊抿的嘴唇微微上揚,明亮的眼睛直視前方,「因為明年你要嫁與我,它們不絢爛也得給我絢爛起來。」
沈霓向窗外攤開手掌,一片片雪花飄落在她掌心。
「下雪了!」
沈照渡不滿地眯起眼睛,可對上沈霓彎彎的眉眼,還有被風吹得通紅的臉,也跟著她一起抬頭看天空。
雪花越落越大,天宮颳起清風,吹落無數柳絮,在人間紛紛揚揚落下純潔的白,在一片灰濛濛中如緩慢下墜的流星,然後被寒風卷向遠方。
「雪這麼大,明天早上就能看到千樹萬樹杏花開了。」
凍僵的手被一雙粗糙溫暖的大掌合攏,沈照渡低頭哈氣:「想打雪仗了?」
「幼稚的榆木腦袋。」沈霓用額頭去撞他,「我說,明天杏花就能開絢爛了。」
虛攏的手猛地合緊,打開半扇的花窗緩緩閉上。
光影斑駁的窗下,沈照渡跪在床上,抬起那雙雪白的玉足低頭虔誠親吻。
他從地獄中來,歷盡千錘百鍊,造就一副錚錚鐵骨,不跪天地,不拜神佛,唯向沈霓一人俯首稱臣。
暖閣里,粉融香汗流山枕,玉峰撥雲,冰雪消融,誰說冬日無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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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番外一 苦行僧
義父在妓院後巷的垃圾堆撿到他。
那時候他身上還連著臍帶,只用一張桃粉色的薄被裹住,皺巴巴的身體上一塊紅一塊白。
一出生就被遺棄。
他不止一次懷疑過,義父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不然以這跛腳大漢的自私暴躁性子,怎麼可能慈悲到收養一個棄嬰。
但很快他就推翻了這個猜測,因為這個老不死把他拉扯到可以走路之後,就把他扔到外面乞食。
哪管外頭狂風暴雨,流金鑠石,都要找到足夠的錢財食物才能回來,否則等待他的就是一頓毒打。
「一整天就乞了個饅頭?滾到門外去,老子看到你就煩。」
破屋外風雨淒淒,他蜷縮著瘦弱的身軀,依舊被雨淋得渾身濕透,半夜就發起了高燒。
頭痛,喉也痛,他聽著屋裡比雷聲還響的鼻鼾,頭一次覺得萬物無情,而他所處的泥潭更是殘酷且暗無天日。
高燒他扛過來了,第二天義父看著他死氣沉沉的模樣,難得生出點善意,背著他到外面求吃求藥。
大夫看到他毫無血色的臉和瘦到能看到骨頭的四肢,立馬給他們父子倆送了飯菜還開了藥。
義父是不可能給他煮藥的。
他蹲在一角,看著義父把肉吃完後將碗一摔,立刻爬過去把剩下的米飯抓進吃完。
等到晚上義父睡著後,他摸黑從外面的垃圾堆里翻出個沒破底的陶罐,將藥材都倒進去,加水煮沸,等到黝黑的藥汁漸漸收干後將火堆踢開,靜靜等藥湯放涼。
他太餓了,不僅把苦澀的藥喝完,甚至把藥渣也一起吃下去,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吃飽。
寒冷的夜突然灼熱起來,沈照渡回頭看,他家的茅草屋已經被燒掉東北角——他剛剛踢開的火堆點燃了那些乾燥的茅草。
「義父——」
他踢開門,搖醒呼呼大睡的義父:「快起來,起火了!」
義父被嚇了一跳,拉著他趕緊跑出門。
房子不是他們的,燒了就再找一個破廟就是。
但義父想不通自己到底得罪了誰,問他,他只面無表情地撒謊:「那個沒了根手指的三癩子前幾天跟你吵過架。」
義父咒罵了一句,杵著拐杖快步向三癩子家走去。
上陣父子兵,他們將無辜的三癩子狠狠打了一頓,還搜颳走他剛乞來的大肉包。
義父把包子五五分開,遞了一塊給他:「你小子還不錯,還知道救我護我,以後老子就不打你了。」
後來他漸漸長大,貪官污吏也越來越猖獗,富貴人家不再對他們慷慨,他們的坊里越來越多人餓死。
不知道是哪一日,坊里的一角飄出陣陣烤肉香,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屍首越來越少,但坊里的乞丐卻一日日減少。
他知道原因,義父還曾把那些肉帶回來與他分享,而他都拒絕了。
就算餓死,他也不能淪落墮落到這種地步。
義父罵他腦子有毛病,可後來發生的一切都印證了他的做法是對的。
義父被砍死後,他聽說天子腳下的乞丐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要過得滋潤,便一路北上,結果在趙州時因為餓得四肢發軟,一腳踩空摔下山崖暈了過去。
醒來時他看不到東西,只感覺到底下柔軟的被褥,身上暖和的被子,還有口中淡甜的米香。
他躡手躡腳坐起來,自以為悄無聲息,其實一直被深深注視著。
「肚子還餓嗎?桌上還有米粥熱著,你自己去吃。」
孤燈下,少女側身而坐,紅色織金的裙擺逶迤曳地,溫聲細語似涓涓細流,杏眼倒映著搖擺的燭光,像月光倒影的湖面,碧波蕩漾,含情脈脈。
他一時看愣,少女讓他去喝粥就喝,也沒想過裡面有沒有投毒。
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雖然少女笑他粗魯,讓侍衛抓他,還把他頭剃了,但他還是不計前嫌,給她抓死兔子。
真可惜,沒嚇到她。
但偷偷做好事還能被知道的感覺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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