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是我連累了他。」甫一開口,沈霓便再也忍不住哽咽,隱忍的淚珠與情緒終於崩潰而下,「娘親,我不想他受一丁點傷害。如果阿玉奇一定要殺一個人,那我寧願死的是我。」
沈夫人一怔,沒有呵斥女兒的衝動,反而前傾著身子將她摟進懷裡:「能讓我們敏敏以命相許,看來這位沈都督是位千金難得的如意郎君。」
說完,她往後退了退,看著一臉迷茫的沈霓,沒有責怪她是否自輕,只溫柔地替她拭去淚痕。
阿玉奇早就和她說了沈照渡的事,知道這個權傾天下的左都督為了女兒犧牲了多少。
若站在天下百姓的立場,她會恨沈照渡英雄氣短,但她現在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她只有感動二字可言。
「如果你真的喜歡他,那就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做傻事讓他分心傷心。」
沈霓不自覺摸向耳垂的手僵硬了片刻,立刻轉身借關門之意讓風吹走浮在臉上的紅云:「誰、誰說喜歡他了。」
等她坐回原位,沈夫人像小時候一樣輕輕彈了彈女兒的額頭:「娘親才不信你,十年前你說喜歡先帝,結果卻是為了你大伯犧牲自己大好年華。現在你說不喜歡,我可不信你的鬼話。」
瞧見竹籃里還擺著那個未編好的刀穗,沈霓腦子一熱,慌忙拿起刀穗塞進袖子裡,等回過神來時,母親正掩嘴而笑。
「不是給他的!」沈霓懊惱,賭氣地把刀穗扔回檯面上,「我就是做來打發時間。」
「是嗎?」
沈夫人拿起那個還算端正的編結,用修長的指尖撫過纏繞的絲線:「是戟結啊。」
戟結中的「戟」通「級」與「吉」寓意連升三級,官運亨通,平平安安。
給誰準備的一目了然。
謊言被看穿,沈霓乾脆破罐破摔,把因由都無恥地賴在別人身上:「都怪阿爹總是炫耀你給他的刀穗,鬧得他也來折騰我。」
看著母親搖頭笑笑,她又忍不住要鑽進母親懷裡撒嬌:「我是不是很厲害?您只在我面前編過一次我就記得一清二楚。」
沈霓自小聰慧,讀書時能過目不忘,不然老國公也不會給她取個小字叫敏敏。
「我生的女兒怎麼可能笨。」沈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就是感情那一竅總是開不了。」
三番四次被揶揄調侃,沈霓羞得臉紅耳赤地想去捂母親的嘴巴.。
知道自家女兒臉皮子薄,沈夫人也沒有再出言揶揄,手指又摩挲著刀穗上的紋樣:「早知道有這日,在你爹去衛所前,我就該把他的盤長結換成戟結。」
提到父親,沈霓臉上的溫度與顏色才緩緩下去:「家裡發生這麼多事,阿爹一件都不知道嗎?」
每次回衛所當值,沈正榮都要待上半個月才會回來,所以在出發前都會把加強護衛,又怎麼會讓阿玉奇趁虛而入?
沈夫人有些沮喪:「上個月阿忠伯的兒子娶媳婦,和我告了一個月的假。我怕府里人手不夠,便讓牙婆找了幾個人回來頂替一下,沒想到那些竟都是那阿玉奇的人。你父親一離開,他便挾持了我威脅全府上下,聽他指令。」
沈霓算了一下時間,阿玉奇應該在確認沈照渡與她有關係時就出發到趙州布線,獲取沈家信任。
此人果然心機深沉。
「所以說,我進城前收到的您的親筆信,也是阿玉奇逼您寫的?」
她的本意是投石問路,等確認家中無恙才安心進城,沒想到投下的石頭不是詢問而是提醒阿玉奇獵物已經入網。
「不止是給你的信,還有寄到衛所給你阿爹的平安信,都是阿玉奇逼我寫的。」沈夫人嘆了口氣,「會怪娘親沒有對你實話實話,讓你置身如斯境地嗎?」
「怎麼會!」激動得直起身的沈霓又迅速蔫下去,伏在沈夫人膝頭喃喃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沈照渡為了我從邊關趕回來是心甘情願,我不必愧疚到要以命相抵。」
看著竹籃里傾注她所有心思的刀穗,沈霓伸出手指在尾線上繞了一圈,又馬上紅著臉鬆開。
「死都不怕,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她朝母親笑笑,「我答應您,再難也不會想著死。」
沈照渡還欠她一場流螢漫天和一隻叫花雞,在此之前,她捨不得去死。
*
高大的城門在沙塵滾滾中巍峨聳立,近在眼前。沈照渡眨了眨被風沙吹得通紅的眼睛,再一次高舉馬鞭用力揮下。
跟隨他征戰多年的白蹄騂終於不堪連日趕路重負,受下這狠辣一鞭的瞬間,落地的前蹄一軟,與背上的主人雙雙側身摔倒,撲起鋪天蓋地的塵土。
官道旁邊是草地,初夏時節,綠草不僅能沒過馬蹄,還能把他整個人淹沒。
沈照渡躺在一片柔軟中,衝著天上喊道:「從淇州到趙州這些路,你我也算個同伴,不出來拉我一把嗎?」
四天的末路狂奔,他每到達一個地方,都有人在不同的人在跟蹤他。
仿佛陰魂不散的鬼魅,四面八方沖他而來。
緩慢的馬蹄聲走進,一個陰影落在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上。
對上那人臉上的黑布,沈照渡嗤笑:「你們主公臉上也有『賤奴』二字?」
蒙面人不悅地皺起眉頭,正要開口,原本萎靡躺在地上的沈照渡勁腰猛然一挺,右手迅速抽刀,在起身時對著男人的脖子奮力一砍。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