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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再度用力將她抱緊,然後決然轉身,拿起佩刀跨出暖煦的正堂。
「出發!」
未達邊境,少年人的聲線已被風沙吹過,凜冽而粗糲,爽朗中有成熟的沉穩。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沈霓隱忍已久的哭聲終於缺堤。
她一直不覺得自己有多在意沈照渡,哪怕知道他就是當年的無名。
沈照渡幼稚彆扭又小氣,脾氣還暴躁,一點兒也不討人喜歡。
可一想到他在漠北受苦殺敵,她的心就忍不住地鈍痛。
這人一點也不知道照顧自己,受傷了只要死不了都不甚在意。
這次回來後他又會添多少猙獰傷疤?
她不盼望他封狼居胥,加官進爵,只求他平安凱旋,帶她去看漫天流螢。
*
日輪終於掙脫束縛躍出群山,沈霓輕裝上陣坐上沈照渡特地準備的簡樸馬車,一路向南前往趙州。
沈府在趙州州城之內,在趙州西南,駕車需一天一夜才能到達。
順利出了京城地界後,沈霓鬆了口氣,趙州中部的小鎮上歇息一晚再出發,到達沈府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正午。
沈霓很久沒有出過遠門了,兩天的舟車勞頓讓她下車時酸麻的小腿不禁一軟,差點失禮摔倒。
「小姐小心。」
本來幫她扶著杌扎的小廝連忙起身想要扶她,而一旁她從昭武侯府帶來的侍女立刻上前將他擋開。
「懂不懂規矩,小姐的千金之軀是你能碰的嗎!」
沈霓看了這個莽撞的小廝一眼。
「你新來的?」
清秀年少的小廝靦腆地撓了撓臉頰,討好地笑:「是,老爺夫人昨日收到小姐要回來的消息,怕府中人手不夠用,特地找牙婆買了小人回府當個粗使。」
提到爹娘,沈霓身上的疲倦頓時洗空,提起裙擺就要跨過門檻。
沈正榮只是個三品武官,但有從成國公府里分來的家產幫襯,加上這十年沈霓受寵,蕭翎賜下的東西無數,倒把這三進院落打理得有模有樣。
「阿爹阿娘在北落堂嗎?」
「沒有。」小廝走在她身前側引路,「小姐的房間空落太久,他們怕您住得不舒服,親自過去布置了。」
踏入後院,小廝依舊走在她前方,沈霓剛要喝住他,突然發覺偌大的府中竟沒見著其餘的奴僕。
「等等。」
沈霓猛地停下腳步,一雙眼睛平靜地打量著小廝。
這人生得不算白淨,雖然含胸駝背,可身上的粗布麻衣並不顯落魄,腰帶一束,蜂腰猿背。
有這樣體格的人,她只見過沈照渡一個——這是久戰沙場的人才會擁有的魁梧。
小廝被她打量許久,也沒見心虛,還反問:「小姐有何吩咐?」
「離家十年,我也有點想念杏子醬燉鴨的味道了。」沈霓強裝鎮定,「廚房那個會做杏子醬燉鴨的杜方寧還在嗎?」
杜方寧這人是她杜撰的,不管這人說在或是不在,都是在撒謊。
然而小廝卻和她繞彎:「小的剛來,怎麼知道他在不在。」
說完,他站直身子,狹長的眼睛閃爍著精光,看著她像看著一隻已落入捕網的獵物。
試探已暴露,沈霓臉色兀變,轉身就要跑。
然而眼前晃過一個疾快的身影攔在面前,抬手卡住她的咽喉,笑著取下她頭上一支茶花玉簪。
「你走了,我拿什麼威脅沈照渡?」
*
經過七天幾乎不眠不休的急行軍,沈照渡一行人終於到達隴州邊界,成功與城中派來的將士會晤。
他們把營帳扎在城外,夜幕初臨,狂風大作,粗糲的沙子噼啪打在厚實的牛皮幄帳上,恍惚間似是風雨如晦。
沈照渡看著插滿旗子沙盤,目光懶散,聽著隴州的人匯報情況:「這幾天耶城並無大動靜,但一直在騷擾我方後勤。」
「賀洪扣下了嗎?」他用枯枝把石塊移到西北方向,「前線在聽誰的指揮?」
「扣下了,現在是都督您的右副將在指揮。」
沈照渡嗯了一句,正要趕人,帳外又有人求見。
「都督,我們在外面撿乾柴時撿到了一個木匣,上面貼著封條,寫著要您親啟。」
這麼快有人知道他來隴州了?
「呈上來。」
敢這樣挑釁的人他見得多了,但無一能逃離成為他的刀下亡魂的結局。
他看了一眼木匣,做工很是精緻,上面還有桃李喜鵲的雕花。
花里胡哨。
他撕爛封條,打開蓋子,一根白玉做的茶花簪斷開兩截,淒涼地躺在碎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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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十
沙盤被一腳踢翻,細沙碎石與小旗狼狽灑了一地。
「是誰撿的,在哪裡撿到的!」
小卒被揪著衣領提起,對上沈照渡恣睢的面容,嚇得開口便磕絆:「是、是小的撿的,就在我們來時經過的那一大片枯草從里,我們整個小旗的人都看見了。」
捏在衣領的手青筋暴露,沈照渡眼前的不是士兵驚慌的臉,而是那根斷掉的玉簪,還有他臨行沈霓溫存的眉眼。
這根玉簪是他趁沈霓小憩時偷偷替她戴上的,他不可能認錯。
「盒子不可能憑空出現,你們就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嗎!不會發散人去找嗎!」他猛烈推開小卒,「是不是等到敵人跑到面前給你一刀才知道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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