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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渡,松川酒坊來了一批趙州來的酒,去嘗嘗你家鄉來的酒不?」
「府中有事恕不奉陪。」他翻身上馬,喜盈於色,「回頭把帳記在昭武候府就行。」
春風得意馬蹄疾。
沈照渡馬鞭一揮,那匹跟隨他南征北戰的白蹄騂囂張地在內城馳騁,翻起滾滾塵土,絲毫不察自己已犯眾憎。
昨晚他心潮澎湃了一夜,臨天亮前還是沒能忍住,直到聽到她失控嚶嚀才收手起身。
然而他剛往後挪,沈霓忽然抓住他的手臂,依賴地貼上來細語呢喃了幾句。
雖然他並沒有聽出說的是什麼,但夠了。
*
沈照渡從不在在點燈前回回府,從侯府大門走到正院這段路他走過無數次,但只有今天才看出侯府的詩情畫意。
穿過正院垂花門樓,五開間的濯纓堂門窗緊閉,堂前站滿時不時墊腳張望的侍女,誰也沒發現他的到臨。
「你們不去伺候夫人,站在這裡幹什麼?」
侍女們問聲回頭,沖他福身行禮,頗有為難道:「夫人進暖閣後便打發奴婢出來了。」
暖閣?
沈照渡一怔,極快反應過來,箭步走上台階推門而入。
暖氣帶著絲絲馨香撲面而來,沈照渡繞過屏風,就見沈霓就立在東邊的暖閣前。
她還披著昨晚的大袖衫,及腰的長髮上只綁著一根髮帶,背影瘦削單薄,仿佛是水榭旁垂下的綠絲絛。
「我每晚都祈求畫中人出畫,沒曾想還有實現的一天。」
他上前摟住沈霓的腰,額頭抵在她耳側,貪婪地親吻著她纖細的頸脖。
那幅從含章宮帶出的畫像就掛在他房中的暖閣里,一是為了睹物思人,二則是為了今天向沈霓邀功。
「娘娘真是狠心,不僅決絕出宮,還把含章宮裡的東西清得一件不留。」他埋怨著,侵略的攻勢卻一分不減,吻上她的嘴角,「這半年裡我每晚都宿在暖閣里,只有看著娘娘的畫像,臣才能安心入睡。」
懷裡的人一動不動,任他採擷,可沈照渡卻很是不滿,正欲扳過她的臉,卻摸到了一片濕意。
「有什麼好哭的。」以為她是感動的,沈照渡轉過她的身子,抓起袖子擦掉簌簌落下的淚珠,「好了,不許再哭了。」
沈霓別過臉躲開,漠然道:「你不懂這幅畫,當然不知道有什麼值得哭的。」
不喜她眼神里的厭棄,沈照渡按住她的後腦勺,強硬地擦去她的淚痕:「不過一幅人像,我是瞎子不成?」
不懂人的是她。
她不懂他攻破宮門時的迫切,不懂他跨入含章宮前的希冀,不懂他看到人去樓空時的憤怒與不甘。
更不懂他失而復得後的涅槃感。
不過沒關係,他們來日方長,他可以所有的時間來告訴她。
「沈霓,我們……」
「你知道這幅畫出自誰之手?」
沈霓沒有給機會讓他說出後面三個字,打斷他的幻想,「這是蕭翎畫的,我哭是因為想念他了。」
沈照渡俊朗的臉頓時變得難看,那幅伴他日日夜夜的畫像此時扭曲成妖魔,放聲嘲笑他的痴傻。
一隻柔軟的手攀上他的上臂,暖閣里的啜泣聲更響。
「沈都督,我求求你放過蕭翎吧。」她語氣中再無倨傲,載著一汪眼淚的美目深深望著他,柔弱地懇求,「天下已定,他也從未有過要和蕭鸞搶皇位的意思,只要你們願意放他走,我發誓我和他永遠都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
抓在他官袍上的手青筋盡露,沈照渡抬手想將她拉開,沈霓卻死死攥緊,繼續哀求:「只要都督肯放過他,我什麼都可以做。」
「什麼都可以?」
掰開她的那隻手頓住,沈霓眨了眨朦朧的眼睛看沈照渡。
面前的人表情未曾鬆動,看著她的那雙星目翻湧著滔天的怒火,嗤的笑了:「你就這般愛他?」
昨晚她還敢詛咒他、刺殺他,今天看到蕭翎的畫就軟下態度了?
他的笑太過陰森,比昨晚任何時候都要駭人,暖閣在此時也失去了作用,冷風嗖嗖而來。
沈霓囁嚅:「他、他是我的夫君,我自然要……」
「夫君?」沈照渡再次嗤笑,鬆開抓住她的手,猛地掐住她的腰一帶,緊緊相貼,「經歷過昨晚的事,你確定蕭翎還會要你?」
懷裡的人一僵,他順勢用手揉撫著她的纖腰一路往下,然而下一瞬卻被狠狠推開。
「別碰我!」
沈照渡被她推了個趔趄,又看見她臉上熟悉萬分的鄙夷,早已練就不壞之軀的他只譏諷道:「出爾反爾的人一直是你。」
他將沈霓逼到畫像下的書案前,睥睨她如困獸一般驚慌無措,耀武揚威:「這就是娘娘說的『什麼都可以』嗎?」
退無可退,沈霓緩緩抬眸。
沈照渡離她不遠,官袍上的麒麟張著血盆大口,騰雲駕霧,栩栩如生。
「都督到底想要我什麼?」
沈照渡垂眸看她水光瀲灩的眼,回答似是而非:「娘娘以為呢?」
門邊的炭爐熊熊燃燒著,竄起的火光一如她眼前緋紅的官袍。
沈霓再抬頭看一眼沈照渡,他面無表情,唯獨一雙幽深的眼睛落在她臉上,晦暗不明。
他說:「我確實有蕭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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