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光暗交界處,灰色薄霧蔓延。
金枝心裡驀地一慌,喊道:「小禾!」
「唔……幹嘛?」
灰色連帽衫動了一下。
「跟上!慢死了!」金枝停了下來,一把薅下灰帽子的偽裝,惡狠狠教訓道,「走路時不准聽歌打遊戲,看視頻也不……」
她忽然噤住聲。
……
虛擬屏幕一般是單向正面,其他角度都有防窺效果。金枝側身,不著痕跡地擋住了大半屏幕,然後不由分說,把手裡的袋子往燕禾懷裡一塞。
不要看了。
金枝想,如果自己長得再高一點就好了。
就能擋住面前這塊屏幕。
「挺有意思的。」燕禾摘下耳機,示意金枝看視頻。
「有一種說法,群體的情感,無論好壞,都有簡單化與誇張化雙重特點。所以,對個人來說,反感的情緒不會愈演愈烈,而在群體中,很快會變成巨大的仇恨[1]。這些大量重複的、無意義的、發泄情緒的彈幕恰好證明了這一點。」
經常寫八卦小報的金枝深以為然。
「只要拋出一根骨頭,聞到肉味的人就會像野狗一樣亂吠。」
金枝說完立即意識到,自己也被這種極端情緒影響了。
平時為錢辦事,作壁上觀,自然沒有實感。一旦親自站在懸崖邊上,直面強烈而尖銳的惡意,就像深淵裡布滿荊棘的藤蔓,一點點纏上喉嚨。
她只是低頭看了一眼深淵,尚且如此,那站在懸崖邊上的人呢……
燕禾此時已經戴回耳機,食指劃拉著評論區,聲線慵懶。
「這個人掛著老粉牌子,語氣很堅定嘛。」
金枝一喜,偷偷瞟一眼,心又沉了下去。
雖然語氣堅定,堅定的卻是——
錯把魚目當珍珠,這些歌再聽也沒那麼驚艷,「席生」才是原創之光。
看嘛,
即使最堅定的「真愛粉」也會在流言中會搖擺不定。
夜風微涼。
「一群跟風狗的話,你不會當真了吧。」
她故作輕鬆,聲音卻暴露了內心的忐忑。
然而,對方根本沒反應。
……
好像說到了「狗」。
燕禾摘了耳機,搓著耳朵,思緒飄了一下。
第二次,從對方口裡聽到這個詞了。
燕禾嘎嘣嘎嘣地解決完棒棒糖,咬著剩下的塑料紙棒,含糊不清地說道:
「不用擔心。」
金枝一頭霧水地問:「什麼?」
燕禾把塑料紙棒吐出來,夾在拇指與食指之間,對著路燈的投影,面無表情地揮舞兩下,說:
「打狗棒法。」
……
金枝噗嗤一聲笑出來。
特麼的有病吧。
笑聲逐漸放肆。
燕禾把塑料棒投到垃圾桶里,回頭看向蹲在地上,肩膀還一聳一聳的金枝,半晌,冒出一句:
「我真的學過。」
在穿越前,她就在橫店當臨時武替,曾上過幾堂正經武術課。她身體柔軟,許多高難度動作也能輕鬆模仿,大師說她是難得的練武苗子,可惜年紀大了些。
不過在金枝聽來,說實話的效果堪比說笑話。她笑不出聲了,就蹲地上捂著肚子,時不時抽搐兩下。
難得一次好心卻沒好報,燕禾被凍得一哆嗦,後悔把外套送走了。
燕禾硬是把腳黏地上的金枝拔出來。
金枝渾身軟踏踏的,沒骨頭一樣癱在燕禾身上,聲音笑得還有些啞,說:「小禾。」
「幹嘛。」
「我一直相信你。」
「……嗯。」
「但是,我為什麼總是晚一步知道這些事呢,好氣好氣啊……這條路這麼暗,你又不識路,要是丟下我就找不到家啦,你說是不是……」
金枝的聲音越來越低,尾音飄散在風中。
燕禾腳步微頓。
聽到系統發出的第三次尖叫,精神之海里忽然掀起一陣狂風,光球的電視機被吹翻了。
於是光球乖乖坐好,對著三條表示「憤怒」「喜悅」和「悲傷」的數據流面壁思過。
女人很容易因為別人的一兩句話破涕為笑,也很容易因自身細膩的感情而轉喜為悲。
真麻煩。
燕禾很少感到無奈,她不是故意迴避,只是給的提示已經足夠多了,如果對方還不願意醒來,只能解釋其中有一種複雜而強烈的情感在作祟。
八分在意,九分偏心,十分不講道理。
即使這種情感,總伴隨著欺騙、蒙昧和利用。既是弱點也是缺口,是理性者的墓碑,孤獨者戒不掉的毒藥,局外人不可觸碰的禁忌。
但,總會生出一點不合時宜的羨慕。
肩膀處沾上一點濕濡,被夜風一吹涼嗖嗖的,燕禾僵直半邊身體,竟無端懊惱起來。
……
燕禾不動聲色地把胳膊抽出來,退後一步,在金枝水汪汪的貓瞳注視下,把手裡的政治書扔過去,移開目光,道:「157頁。」
金枝愣了幾秒,忽然反應過來,淺棕色的瞳孔像水洗過的秋日原野,又像沾滿蜜的糖霜,她迫不及待地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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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拒絕一個閃閃發光的小金子呢?!
參考文獻
注[1]:出自《烏合之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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