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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腔猶如絲網纏綿,勾魂攝魄,叫人不覺沉迷。
面上略施粉黛,髮簪牡丹,艷若桃李,動人極了。
「謝蒼天,如人願,有錢人,終成雙……」
「我若是此身難圓夢中緣,寧埋梅底了殘生……」④
……
「好!!!」
玲瓏仙驚艷亮相,唱得一折《遊園驚夢》,又唱一折《還魂》,直把戲迷們迷得神魂顛倒,滿堂喝彩。
熱鬧之中,唯有空蕩蕩的劇院後台顯得格外冷清。
玲瓏仙一人在屋裡梳妝,就見一身著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眉眼動容:「麗娘。」
他動情喚著,伸手要去握玲瓏仙的手。
玲瓏仙撐頤一笑,問:「我是那被賜死的楊玉環,還是死而復生的杜麗娘呢?」
他這一笑鬼氣森森,不知何時後台的燈也滅了不少,只有面前一盞,點在鏡前,稱得他臉蒼白至極。
男人臉色微變,尷尬一笑:「席先生可真會開玩笑,這楊玉環還是杜麗娘,可不都是席先生演的角嗎?」
席妄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瞬間變了臉色:「滾!」
男人猶為不甘,又知道他難纏的性子,暗罵兩聲假清高的婊/子,便陪著笑走了。
徒留面上帶妝的席妄就著昏暗燭火,面無表情的對著鏡子。
手指撫摸著鏡面,席妄又笑又怨,眼中的怨毒幾乎快溢出來了。
「再等等,再等等,燒了我的戲班子,還想好過?」
他吃吃笑著,蒼白的面孔越發嬌俏,反比那吃人的鬼還要駭人幾分。
玲瓏仙登台一曲,唱到夜裡,散場的人還止不住的議論。
不管那外界洪水滔天,這海區的人還是衣著奢華,安安寧寧的討論著一齣戲,打賞得面紅耳赤,一晚上不知揮出多少錢去了。
醉醺醺的從劇院裡出來,掏出銀元給了拉扯的小哥,便醉倒在黃包車上。
軲轆軲轆的車輪碾過青石板,空蕩蕩的街巷裡空無一人,只有隱晦的月光落在地面。
出了治安好的租界,外邊就只剩下夜不出門的寂寥,唯有幾個賣苦力的碼頭漢子還踩著夜色回家。
他們沉默走著,迎面走來一個瘦弱青年,像是喝醉般一邊笑一邊踉踉蹌蹌的走。
一股腦撞到他們身上,他們「誒誒」兩聲,一低頭,眼睛都發直了。
那撞上來的青年穿了一身長衫,眼睛直勾勾的,看不大出年紀,看著那被撞的路人自個兒意趣懶散的笑,頗有幾分自暴自棄的頹廢。
偏偏眼神里像是藏著鉤子,像是會說話般,勾得人眼睛發直,他本人卻不自知,輕聲道了句:「對不住。」不管不顧的往前走。
偏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把這群漢子的眼睛都勾走了,被蠱得腦袋發昏,恨不得把這人按在地上,狠狠欺負。
卻不想才頭腦發熱,脖子處衣領一緊,被狠狠摜到地上。
身形高大的男人半垂著眼,從發間露出一雙凜冽鳳眸。
正冷冷的盯著他們,薄唇淡漠:「滾!」
「我們馬上走,馬上走!」他們赫然驚醒,駭得屁滾尿流。
祝九一回頭,卻有一雙柔軟的雙臂糾纏上身,冰冷得像是兩條蛇,危險的纏繞在他的脖間,朝著他嫵媚多情的笑。
「好俊俏的郎君,春宵苦短,是出來找樂子的嗎?」
祝九:。
他面色不變,只按著人肩膀扯開距離:「不,我要去搬磚。」
「哦?」席妄困惑,他視線上下一掃,見這人穿著打補丁的短衣,瞭然的笑笑。
「這樣啊,那郎君不如來我的府上,這世道壞人多,跟著我還能混個飯吃,伺候得好我給你買個房子,養兩個僕人,豈不比你在碼頭賣力來的痛快?」
他笑容嫵媚,說話總有種怪異的柔和,帶著某種韻味,婉轉輕柔。
祝九不攔著,席妄就能滑膩膩的鑽到他懷裡去。
他欲言又止:「……好。」
算了,也挺可愛的。
祝九面不改色想。
「郎君,郎君~」
逗弄的手指在頸後不住打轉,背後之人呵氣如蘭,雙臂環繞著祝九的脖頸,如失了骨頭般依賴的倚在男人肩頭,一雙琥珀眼美目流轉瀲灩粼粼春意。
他指點祝九喉結,挑逗般斜目問詢:「郎君叫何名?家住何處?可還有人?」
席妄又鬧又嗔,一連幾聲,跟查戶口似的一句比一句頻繁。
祝九背著他,雙掌大張托著他的腿彎,慢吞吞的往前走。
走的時候席妄非說腿軟腳疼,走不動道了,淚盈盈的要祝九背。
安穩了不到一會,這會兒祝九不理他,氣意的伸手一拽他紮起的長髮,不高興的瞪人:「郎君好生無情,連話也不回人家。」
「……你是男孩子。」祝九覺得這個世界的席妄太嬌氣了點。
「男孩子不要人家人家的自稱。」
席妄卻不管,氣哼哼的瞪圓了眸子,故意湊到他耳邊用一雙唇故意呵氣,掐著嗓子用戲腔一疊聲重複:「人家就不依嘛~」
他以一折《長生殿》揚名,扮演前期的楊貴妃嬌俏又嗔痴,故意掐著嗓子,語氣格外驕縱可愛,像是受盡寵愛的小姑娘。
席妄也不老實,手指順著喉嚨挑開衣領,直往祝九衣服里鑽,喉間輕哼著音,像是在撒嬌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