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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眼睛一亮,問道:「二舅舅想通了?」
要照他的想法,他就不想登基做這個皇帝,就是登基,在前年趙含章打敗匈奴,北地安定時就該把位置讓給她。
可他全然不能做主。
他不能做主自己當不當皇帝,連一日三餐吃什麼都不能做主,更不要說自己的性命了。
因為他聚攏到他兩個舅舅手下的舊臣,趙含章一系的官員,還有中立的朝臣,他們全都按著他坐在那個位置上。
可只有真正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才知道有多苦逼,目前小皇帝沒發現當天子的好處,他也沒享受過一個天子應得的榮耀和權威。
荀藩終於肯退一步,小皇帝忍不住熱淚盈眶,握著他的手就連連點頭,「我願意,只要二舅舅能保我性命便可。」
荀藩慈愛的給他擦了擦眼淚,輕聲道:「陛下別怕,大將軍仁厚,只要您不做危害社稷的事,她都會善待您的。」
小皇帝連連點頭,小聲道:「她還好面子。」
荀藩忍不住笑,頷首道:「對,她還好面子,在這個位置上,好面子比不要臉更好。即便為了臉面,她也會好好的待陛下的,何況,她如今做的,不僅於好面而已。」
小皇帝滿眼疑惑。
荀藩輕聲道:「她讓泰章和曾越去接我,將我二人平安送回洛陽,為的不是權勢,而是為了向天下臣工昭示她的德行,倡導信之一德。陛下已經學到了《漢書》,當知為何秦二世而亡。」
小皇帝遲疑了一下還是搖頭,小聲道:「太傅,這個朕真不知道。」
荀藩嘆息道:「秦是因為過於重法,民間有制卻不順服,百姓心不歸一,這是輕德所致。所以始皇帝一駕崩便天下大亂,他的後人沒有他的能力,彈壓不住天下虎狼,又沒有恩澤於後世,所以治國不當只逞強固法,也要有德治才行。」
「為政以德,譬如北星,居其所而眾星拱之,如今趙含章便是那顆北星,」荀藩輕聲道:「臣此次下到地方賑災方能體悟,她在民間的威望已無人可撼動,這便是德。我們比不過她,不如趁早放手,也好為陛下謀一安身之所。」
這一番話下來,小皇帝有一半沒聽懂,但後半部分他聽懂了,於是緊著問道:「怎麼放手?」
荀藩低聲道:「二月的日蝕,還有這接連三月的大雨,陛下下一道罪己詔,將皇位讓給她吧。」
他道:「到時候她一定會推辭,陛下不要惶恐,等過個兩三日再下一道讓位書,剩下的臣來幫您奔走,一定會為陛下爭得安身之所。」
小皇帝應下,胸中一直橫亘的氣輸出,高興不已,不當皇帝以後就不用每天一大早上朝,也不用趕課業到深夜了。
荀組拿著信回來,雙手遞給荀藩。
荀藩接過,翻開看了一眼便交給小皇帝,「雖然主意已定,陛下的課業也還要做,這是臣離京前給你布置的課業,唉,當時我心中憂慮,怕你被國事煩擾,心情不佳,所以收了起來沒有進上,我現在回來了,陛下有不懂的可以隨時派人出宮來問臣。」
小皇帝低頭看紙上那十來個題目,還有一串布置他要背的文章,只覺得眼前發暗,他都要退位了,為什麼還要這麼努力的讀書?
荀藩不是沒察覺小皇帝的厭學情緒,而是沒辦法,作為皇帝,這是他必須要學的。
他也知道他快到臨界點了,他隱約知道這是趙含章的計謀,卻不知,她是一開始就想壓垮小皇帝,還是想試探他能否頂住壓力,成一代明君?
不管趙含章一開始懷抱的想法是什麼,兩年下來,不僅她看到了,荀藩也看到了,小皇帝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更不能成為聰明睿智的明君。
甚至,文武百官都看出來了。
趙含章沒有恐嚇過皇帝,一直對他恭敬有加,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都沒能頂住重壓,將來又怎麼可能從她手上搶過權柄呢?
所以荀藩出發前才不敢把這些課業遞進宮裡,生怕小皇帝在他不在時被課業壓得崩潰,屆時犯錯,他鞭長莫及啊。
「陛下別怕,」荀藩聲音比以往都要溫和,含笑道:「您拿進宮裡去慢慢想,上面列的書單您也慢慢看,不必著急。」
小皇帝心情這才好點,伸手接過,疊了疊塞進袖子裡。
荀藩沒有話說了,看向荀組,「去請大將軍吧。」
荀組應下,和小皇帝道:「陛下要不要移步堂屋喝茶?」
小皇帝也覺得自己在這房間待太久了,萬一有人誤會他們密謀就不好了,連忙起身和荀藩道:「我親自去請大將軍,也聽一聽太醫的論斷。」
荀組送小皇帝出去,要跨出門檻時,荀組伸手扶住小皇帝,小皇帝驚詫的抬頭看他。
荀組沖他眨眨眼,壓低聲音道:「陛下,這是給您自保的。」
小皇帝借著寬大的袖子遮擋摸了摸塞進來的布袋,摸到一角硬硬的東西,邊上還有圓圓的小小的東西,他捏了捏,眼睛微亮,像是珍珠。
錢嘛,小皇帝還是很喜歡的。
趙含章很窮,國庫也很窮。
她從來不是一個自己過得苦,勒緊褲腰帶也要讓皇帝過得舒服的人,基本上,她苦,她就會拉著小皇帝一起苦,美其名曰,與國共度患難。
這個國家國號是晉,沒有攝政大臣過得苦兮兮,東家皇帝卻奢華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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