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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遂抱著人不撒手,嘴唇抿了幾抿,想說什麼來替自己辯解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早就在心裡對著林沫然說過很多次,平時的他不是變態的他。
真正變態的他,會把林沫然嚇到的。
林沫然制定的懲罰措施出來了,他說他要回留鄉鎮住一陣子,不許施遂跟著。
臨走前只留給了施遂一句話:「你自己在家反省反省。」
如此一去十多天,先找過來的是施遂的大哥大嫂。
大嫂最近胎氣穩了不少,正好過來林家醫館小住養胎。
兩口子一起來找林沫然談話,開口就先替施遂道歉:「小沫然你能不生施遂的氣嗎?他也是因為太在乎你。」
林沫然聽了這話先是一怔,問:「施遂自己說的嗎?說我生他的氣?」
大嫂道:「當然不是,他什麼都不說,但我們看得出他很懊惱,又有點兒回到小時候誰都不肯理的樣子,而且我也聽小婁說了他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是有點兒過分了,你被他氣到了也是正常。」
林沫然笑了一下沒說話。
大嫂想了一下,試探著問林沫然:「施遂小時候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沫然回道:「差不多知道個大概。」
頓了下他問施家大哥:「伯父伯母……都是什麼樣的人?我聽說他們是很恩愛的。」
大嫂看了眼大哥,大哥伸手拍了拍妻子的脊背,表示自己沒事。
接著他慢慢回憶著回答了林沫然的問題。
「我爸是個很聰明的人,很會做生意,小遂是遺傳了爸爸這一點的,而且還是青出於藍。」
「我媽和我爸也是因為家族聯姻才結合到一起的,只是他們不像很多貌合神離的聯姻那樣,他們的確很恩愛。」
「但再恩愛的日子也會有一些問題,他們的問題是我爸太忙,我媽的嫉妒心重。」
「或者說,是占有欲強。尤其生了小遂之後她的情緒更加不穩定,即使有心理疏導也還是不見好轉,反而更加嚴重。她經常疑心我爸變了心,和哪個秘書或者哪個合作夥伴、甚至是某個宴會上擦肩而過的女人產生了曖昧或移情。」
「那樣的日子過了幾年,在小遂六歲的時候,因為又一次的爭吵,我媽拽著小遂的胳膊把他塞到要出差的爸爸懷裡。」
「她覺得爸爸帶著孩子就會有所收斂,覺得那樣別的女人會因為爸爸身邊有個孩子就沒那麼上趕著。」
「但那次是永別。」
「爸爸帶著小遂去的那個國家本來就有些亂,保鏢失職了,爸爸和小遂遭遇了綁架。」
「其實綁匪一開始就沒想留下活口,拿到錢之後他們直接滅了口。幸運的是當警察找到他們的時候小遂還有一口氣,但爸爸卻再也回不來了。」
「我媽像瘋了一樣。瘋到最後她需要找一個讓自己不那麼痛苦的出口,於是她把責任推到小遂身上,罵他是禍害,罵他連累了爸爸,說不是他爸爸就不會死。」
「但清醒了之後她又會抱著小遂哭,說該死的人是她。」
「所以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她決定帶著小遂一起去死。」
「可是到了最後的時刻她又心軟了,她把小遂綁在床頭,自己坐到窗邊發了很久的呆,然後跳了下去。」
大嫂回握住大哥的手安慰,林沫然安靜著沒說話。
關於施遂的病情前因他聽林嵩說起過,大概知道他小時候受過的刺激。
所以他不想讓方啟驚動到施遂,不想他再被「綁架」兩個字刺激到神經。
父母先後身死給小小的施遂造成了很大的負面影響,而在那之後的幾年中他又聽過很多糟糕的議論,他們說施遂是刑克父母的掃把星,說靠近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就像上次林沫然還親耳聽見了施遂大伯母這樣子警告過自己。
所以小時候的施遂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自閉、自殘、喪失了活下去的本能。
「我承認……」施大哥繼續對林沫然說道:「弟弟在一些方面有點兒像媽媽,占有欲,嫉妒心,那時候有些好轉的他看見你有很多朋友包圍,他會重新把自己封閉起來。」
「但他後來還是好了起來,可以正常生活正常讀書,正常發揮他在做生意方面的天賦。」
「小沫然,你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你、你可不可以不要生他的氣,我替他像你道歉行嗎?他的那些反應,都是因為心裡太在意你,怕你出事,怕方家還有像方啟那樣的混蛋繼續出來傷害你。」
施大哥萬分誠懇地為自己的弟弟說著好話,林沫然聽後苦笑著搖頭。
他說:「我沒有生氣。」
大哥不理解,問:「那是因為什麼?你不在他很難過的。」
林沫然垂眸想了一下,說道:「大哥、大嫂,我和他在一起很開心,我希望我們一直這樣。但我又忍不住想,如果我不在了,他會怎麼樣?」
大哥大嫂一臉意外。
大哥傻傻地問:「什麼意思?」
大嫂更是緊張了起來:「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你要去哪裡?你是想和他分手嗎?」
林沫然又沉默了,他知道他說不清。
他曾經想過不再糾結於施遂有可能的失控和瘋狂,只要他在,只要他一直一直陪著施遂。
這次方啟的綁架沒能避免地刺激到了施遂,這讓林沫然又一次無比清楚地意識到,施遂看起來的心靈創傷癒合只是表象,他並沒有好,而是將自己生的希望植根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