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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些故意嚼舌根讓自己聽見的黑心貨,還沒有誰會在自己面前提起「爸爸媽媽」這幾個字眼。
但那傢伙卻一口一個,半點兒沒有生怕傷到人的謹慎小心。
哪怕是後來他知道那個美麗的女人是自己的大嫂而非媽媽,大概也已經知道他的媽媽早已經死去,是他人生的禁區。
然而那人也沒有半點兒愧疚和難為情,而是繼續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嘮嘮叨叨。
「你的大嫂好美好溫柔,關鍵是很講道理!」
「雖然你的媽媽去世了,但你有一個很好的大嫂,所以你還是幸運的幸福的,你要懂得珍惜你知不知道?」
怎麼會有人說出這樣的話來安慰別人?
他半點兒不覺的自己幸運,也早就忘了幸福是什麼。
他就想自己呆著,不想聽見誰的嘮嘮叨叨,他更想念皮膚被刺破,鮮血流出的疼痛滋味。
他們試圖改變自己的這個習慣,試圖讓他變成一個熱愛陽光和生命的好孩子。
為此他們煎了很苦的藥給他喝,用一根一根細細長長的銀針扎他的身體和腦袋。
看在大哥大嫂的面子上,他由著他們折騰也就是,反正苦澀和疼痛一樣,不是什麼忍受不了的滋味,反而會讓人上癮。
只是沒想到那個嘮叨又煩人的傢伙,會翻窗跳進自己的房間。
那次恰好被他撞見自己用偷偷藏起來的竹籤劃破手臂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他有一點點陌生的慌亂。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在那之後的又一次,那個小傢伙對他說:「你割我吧,我好得快,我來替你疼。」
「我來替你疼。」
睡不著的夜裡,這句話一直在他耳朵邊上迴蕩,腦海里也全是那個傢伙盈盈亮亮的眼睛,黑白分明,乾淨得像是天上的星星。
於是等到他又一次犯了心癮,拿出重新搜羅到的尖銳物品想要刺破肌膚的時候,不知怎麼就猶豫了起來。
他又想起了那句話,想起那雙乾淨的眼眸,想到爭執的時候不小心劃在那傢伙細細白白的手臂上的一條血紅。
莫名的,他猶豫了很久,第一次沒有即刻滿足自己。
那次在那個叫留香鎮的地方住了幾個月,要回城裡的那天他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但回到城裡第一天,整個世界忽然變得過於安靜,安靜到讓人不禁輕皺眉頭。
為了不讓那種安靜惹人心煩氣躁,他開始接受大嫂的安排,重新拾起了他之前丟掉的課本。
等到第二年再一次去到鎮子上的時候,那個長高了許多的傢伙嘰嘰喳喳問他這大半年中都做了些什麼,大嫂在旁替他回答說趕了很多功課,那個傢伙大讚他很不錯的時候,他心裡小小小小的雀躍維持了很久。
他不知道從那之後,他開始有了一種叫做「期盼」的情緒。
期盼著時間過快點兒,期盼著去留香鎮的日子早點兒到來。
只是這種期盼得以實現的日子裡,並不一定都是悄悄的愉悅和開心。
尤其又長大了些,開始有女孩子出現在他身邊。
那天他聽見沫莉妹妹問他喜歡的誰,問了好幾個名字,到其中一個的時候,他承認了。
那一次待在留香鎮的日子,是他最不開心的一次。
但,他為什麼不開心呢?
每個男孩兒長大了都會有喜歡的女孩兒,就像大哥和大嫂那樣。
他長大了或許不會,因為他有病。
但林沫然有也是很正常的。
可他還是很不開心。
他又想讓自己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