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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里的火燃著,煙塵的味道從裡面逸出,陳落松咳了兩聲。這兩聲像是牽扯到了肺部的什麼地方,咳起來後沒完沒了,胸口跟著傳來燒灼樣的疼痛。
確實是個病秧子。
等到咳嗽終於結束,他往灶里再添了兩把柴火,站起來看了眼鍋里。
粥應該好了。
拿碗盛了碗粥,他重新回到床邊,拉過凳子坐在一邊,問:「可以坐起來嗎?」
「……」
無機質的暗紅眼睛對上帶著淺淡笑意的淺色瞳孔,躺在床上的人安靜了會兒,之後慢慢動彈,撐著床緩慢坐了起來。
坐起來很困難,但並不是完全做不到。
陳落松誇人說厲害,把粥略微放涼後遞給坐在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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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霽看了眼坐在一邊的人。
無論如何看,這個人身上沒有任何靈氣或者魔氣,只是一個單純的凡人。
那些人,或者說那些追他的魔,應該不會也不屑於和凡人為伍。
陳落鬆手里端著粥碗,也不著急,慢慢等著床上的人思考。
對方會猶豫很正常。
按照書里的內容,對方是魔尊之子,或者說前任魔尊之子,魔尊被手下人暗害篡位,篡位的手下肯定不會放過繼承了血統的魔尊之子,派人一路追殺。這人東躲西藏了好幾年,期間還被不少人騙過,對人有戒心正常。
按劇情來說,對方在幾年後再受傷,被一個人偶然救起的時候,花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也沒能放下戒心。
然後警惕心很強的魔尊之子吃下了第一口粥,看上去似乎並沒有經過太久的猶豫。
「……」
陳落松覺得書的內容有誤也不一定。
吃下了第一口粥,坐在床上的人半睜著的了無生機的眼略微睜開,垂下眼仔細看向表面沒有任何異常的白粥。
白粥沒有問題,那就是他的問題。或許是因為受傷,他的味覺出了什麼問題。
否則他也不會在一口白粥里嘗到複雜糾纏的味道。
迎著拿著粥碗的人的視線,沒有辜負人的好意,他試探著吃下了第二口。
然後是第三口。
「……」
掙扎著坐起來的人又重新倒回了床上,沒有再動彈一下。
陳落松端著手裡的碗:「嗯?」
倒下的人一倒就是好幾天。
等到周霽再睜眼的時候,嘴裡已經沒了之前刻進腦海深處的複雜糾纏的味道。
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視線還模糊的時候,耳邊已經沒了不絕的雨聲,眼睛也隱約能看到不知道從窗戶還是從大門透進的暖色光亮。
天晴了。
視線逐漸清晰,耳邊傳來衣物摩挲的聲音,他側過眼,暗紅瞳孔猝不及防,看到了肆意披散的滿頭長髮和細瘦的雪白背脊。
第44章 歧途魔子(二)
注意到他的視線, 坐在一邊的人轉過頭,說:「醒了?」
身上的傷沒有好全,但魔族的恢復能力比常人要強出很多, 只休息了幾天時間, 周霽已經能夠坐起下床, 下床的時候回了聲醒了。
站起的時候,他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之前那件, 是一件棉布內襯, 並且穿法極其不同尋常,幾條衣帶糾纏, 組成了一個看似正常的形狀。
坐在旁邊還在試圖穿衣的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笑了下,說:「我不太會給其他人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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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後又道外袍在床邊柜子上,讓人自己拿。
周霽認為這個人除了不會給其他人穿,應該也不會給自己穿衣服。
低頭安靜重新穿好了身上的衣服,再穿上外袍,他的動作很熟練, 熟練到完全看不出在幾年前, 他原本是個魔侍成群的高高在上的魔尊之子。
穿好衣服,他看向一邊還在和里衫進行搏鬥的人,安靜了一會兒後問:「……需要幫忙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睜著一雙透不進絲毫光亮的暗紅瞳孔, 周霽接手了亂成一團的衣物, 仔細給人穿上。
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卻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像是本就應該這樣一樣。@無限好文,盡在
這個人很瘦, 身體超乎尋常的單薄, 手也冰涼。凡人脆弱,這個人似乎比普通凡人還要來得更加脆弱。
有人幫忙, 脆弱的凡人無所事事,抬手隨意比劃了下,笑說:「原來這個時候你比我矮一截。」
他比劃完後還順手拍了拍對方的頭,像是想要把身高往下壓一樣。
周霽不習慣和人接觸,但沒有躲開,安靜地感受到頭上傳來冰涼觸感。
這個人有種很熟悉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又確實存在。
最後系上棉麻系帶,周霽收回了手。
大功告成,陳落松又拍了兩下面前的人的頭,算是誇獎。
腳上的傷依舊很重,走不了多少的路,周霽暫時留在了這裡。
這是從第一次被欺騙後,他留得最久的一個地方。
暫時收留他的人自稱陳落松,雖然看著住得簡陋,但事實上是附近城鎮上一個藥堂的老闆,住在這裡據說是因為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