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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路被帶進了黑夜女神的神廟……
費克尼斯終於反應過來,找自己的人應該是那位「王城中近期極為出名」,「不幸遇襲,又幸運得救的」萊奧尼王子殿下。
想明白後,他又有點兒猶豫。
因為他知道,萊奧尼找自己做什麼。
那個漂亮的金髮男孩借用了自己以前的店鋪救人。
而且,不知是出于謹慎,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全程都沒被這位王子殿下看到正臉。
可想而知,這位王子殿下找自己多半就只為這一樁事了:尋找自己的救命恩人,想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誰?
——那……
——要告訴他嗎?
費克尼斯的性格,在不涉及雕塑方面的事上,總有一些優柔寡斷。
否則在「偽造神像」後,他就該果斷遠走高飛,徹底遠離這塊是非之地。
結果他猶猶豫豫,既捨不得自己製造的神像,又捨不得放棄對喬恩的那份好奇心,心中更時不時就升起一種「或許不會被人發現的」僥倖心理。然後,在王城一天天地混到了現在。
如今面對王子尋找救命恩人這事……
他又開始猶豫了。
按照常理,救命恩人被找到是好事。
可金髮男孩當時的表現,已經明顯擺出了「不想被找到」的態度。
——所以……
——到底要不要說?
喬恩這時候絕對想不到,自己離暴露就差一點點兒!
幸運的是,費克尼斯這點兒優柔寡斷很快就因為另一種衝擊而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因為當他被帶到黑夜女神的神廟後院的時候,僕從們正在搬動屍體,並用清水反覆沖刷著地上的血跡。
儘管萊奧尼向帕特爾老師承諾——不會殺害老弱婦孺和無力反抗之人。
但他依然不打算放過摻和了這場刺殺的其他人,包括大王子薩諾斯。
所以,除了被推出來頂鍋的布珀特外,他最近一直在不斷殺人。
比如,那些被雇來殺他的惡棍們,已經一個都沒放過地被逮了回來。甚至,他們的一些親朋好友也慘遭連累,老弱婦孺勉強逃過一劫,被蓋上奴隸印記,拉去販賣了,至於其他成年男子,都是手起刀落,死得乾乾淨淨;
還有命令城衛兵們全都去處理那起所謂的打架鬥毆事件,使得他和老師遇刺時遲遲得不到救援的一個小官,以及部分玩忽職守的城衛兵……
這些人的屍體在後院被臨時堆起來,堆成了一個小假山那麼高。
紅色的血液從上向下地緩緩流淌,浸透了土黃色的泥土,偶爾還有濺出的白色腦漿,直接使土地呈現出一種紅紅黃黃白白混雜的古怪顏色。
萊奧尼的表情始終平平淡淡。
既談不上什麼成功報了仇,雪了恨的高興,也談不上什麼哪怕殺了他們,帕特爾老師也回不來的失落。
這孩子的精神世界多數時間都像一片貧瘠的沙漠,偶有觸動,也不過是沙浪翻湧……
從這一點兒來說,那隻膽小孔雀雖然總是尖叫、吵鬧、哭喊,可自始至終都挺生機勃勃的。
於是,他又忍不住想起昏迷時耳邊響起的那首……應該屬於星星的曲子。
那曲子神奇地讓他一度在星空中自由自在地徜徉。
精神中貧瘠的沙漠世界依舊沒能出現綠洲,可卻顯現出了一幅更為壯麗、遼闊的星空美景。
——想找到那個人。
——找到那個帶來星空的人。
——找到那個擅自出現、又擅自消失的人。
萊奧尼坐在迴廊里,安安靜靜地望著不遠處陷入了沉思。
奴隸和僕人們像是一群勤勞的螞蟻,忙忙碌碌又小心翼翼地搬動著那些屍體。
因為還要繼續給大王子「送禮」。
這些屍體雖然被臨時搬出去,但還不能立刻銷毀。
費克尼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走了進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屍體和血跡,整張臉嚇得發白。
身體裡那份優柔寡斷的心思,瞬間像被重重敲打頭部的地鼠一樣,猛地縮回了洞裡。
「我絕不能說出那個金髮男孩的名字。」
費克尼斯當即在心裡這麼無比堅定地想著。
這位「制假大師」對喬恩一直抱持著極為複雜的感情。
起初,他喜歡男孩仿佛天賜般的美麗外表,由此還被激發靈感,成功偽造出了神像。
而在偽造出神像後……
也許接下來比喻會很扯淡。
但在費克尼斯看來,倘若將作品比作創作者的孩子,那神像就是他苦苦求了多年,終於得到、最為看重和珍惜的寶貝兒子。
而由此可以推出,神像的靈感來源是喬恩,喬恩就相當於是他孩子(神像)的媽(喬恩:???)。
總之,費克尼斯還沒那麼變態想對小男孩做什麼……
但在他內心深處,這個金髮漂亮的男孩子毫無疑問要被歸為自己人(畢竟,他們都有了一個孩子嘛)。
所以,面對「兇殘」的萊奧尼殿下……
費克尼斯幾乎發揮出畢生的演技開始裝傻:「什麼,那家店鋪?對對,地段還行,倒也不是不賺錢,只是太累,才不想開了。」
「你問,有沒有別人知道店鋪里沒人?唔,整條街的人都知道吧!畢竟,我在轉讓店鋪,總要宣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