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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和女孩出生時的動靜不同,不是裡頭的血液在旋轉,而是盆在反覆地晃動,晃動著晃動著,木盆碎裂開來。
一個同樣十一、二歲的男孩出現了。
大概是由木盆所誕生的緣故……
他看起來有點兒木楞楞,還不那麼漂亮,完全不像適才的女孩那麼充滿靈氣,但他的雙腿間,卻有著安東王期盼了許久的男性特徵。
安東王如願得償、心滿意足,手中用於殺戮的寶刀「噹啷」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他激動地快步小跑上前,單膝半跪在地上,脫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這個剛出生的男孩,還張開手臂,將他緊緊地擁抱。
然後,安東王重新站了起來,又將這孩子高高地舉起,充滿自豪又興奮地大喊道:「歡呼吧!臣民們!安東國唯一的王子,安東國的下一任的繼承人,終於誕生了!」
此時,還停留在廣場上的人們終於鬆了一口氣,劫後餘生地露出「這下不用死了」的欣喜表情。
所以,他們壓根就不是為了慶祝什麼王子的降生,只是單純為逃過「安東王發瘋」而高興。
於是,數以萬計的人們發出了歡呼。
他們全都真心實意地歡迎著男孩的降臨(好讓安東王停止發瘋)。
然而,在所有人的身後,在安東王和他懷中王子的身後……
是橫七豎八、堆滿了的屍體、已被血液浸紅的廣場,以及,被安東王砍掉頭的女孩。
那個可憐的斷頭公主……
也許是神明們的憐憫,又讓她活過來了。
無頭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又踉踉蹌蹌地摸索著走動。
在同胞兄弟盡情享受著父親的寵愛和臣民們的歡呼時……
她孤零零地彎下腰,伸出雙手,反覆不斷地去撿拾地上的頭,試圖重新安回到脖子上。
一個個奴隸的頭、一個個公牛的頭……安上去,拔下來……不是,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是,這些都不是。
這一幕,後來同樣被畫家收入了筆下:
女孩無頭、赤裸的身體居於畫面的中央,她的左手托舉著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年奴隸頭,右手托舉著那顆圓睜怒目的白色公牛頭,仿佛在來回地比量,猜測哪一個才是自己的頭。
然而,她不知道……真正屬於她自己的那一顆天真、純稚的頭,此時正在她腳邊的土地上,一頭黑髮染上了血液的紅,面部表情無比的哀傷,美麗的眼睛裡,泛著盈盈的淚光,呆呆仰望著父親和弟弟的方向。
沒人知道這位斷頭公主在這一刻想了什麼。
只知道,她此後一生都再未落過一滴眼淚。
不管怎麼樣。
安東王的這場轟轟烈烈的求子儀式,終於成功落下了帷幕。
忽略大批被獻祭的奴隸和公牛……
這次損失最為慘重的大概就是祭司群體了。
好些個因他之前承諾,而趕來參加儀式的祭司,都慘死在了廣場上。
倘若賈德森祭司大人知道了,一定會慶幸自己沒聽老母親的忽悠,理(慫)智(慫)地沒有跑去這麼危險的地方。
但賈德森祭司大人目前還不知道安東國發生的慘烈場面。
所以,在看到斯蒂文展露的貓爪後,他此時還有心思擱那無比後悔地想:「我還不如聽老太太的話,去安東國幫安東王求子呢!」
很遺憾。
正如前文所說……
命運的岔路口,必須選一個。
這個是死路了;那個一定也是死路。
「不要慌,一定,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賈德森祭司大人在心裡不斷地對自己這麼說著。
他雖然已經面色蒼白到無一絲血色了,卻還在努力讓表情儘可能同平時一樣,不至於因恐懼而顯得太過扭曲、變形。
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對兩個孩子謹慎地說:「這事不能在外頭提,你倆先跟我進來。」
又是那間會客室……
賈德森祭司暗暗在心裡道了一聲「晦氣」,遷怒地決定,等這樁事了結後,一定要把這間已經快給自己留下心理陰影的會客室,改成堆放雜物的破倉庫。
總之,他將兩個孩子帶進了會客室,又命令僕人們全都離得遠遠的,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許過來。
接著,關好門窗,來回查看,確保周圍絕對無人可以偷聽、偷看後,才招呼兩人坐下,客氣地給倒了兩杯水。
然後,他才皺著眉說:「再給我看看你的手,斯蒂文。」
斯蒂文滿不在乎地從兜里掏出右手,又表演了一遍人類手掌和貓爪的來回切換。
也許是注意到身旁金髮男孩眼睛瞬間放亮的可愛樣子,他在手掌變成貓爪時,故意從喬恩眼前輕輕划過,卻在對方伸手要摸時,又快速變回了人類的手掌。
——這傢伙真討厭。
反覆被毛茸茸的小山竹引誘,卻總也摸不到的喬恩,氣鼓鼓地不想理人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賈德森祭司沒理會兩個孩子之間的小花招,專注地詢問著。
「唔,前兩,不,前三天的事情吧,記不太清了。」斯蒂文隨口回答。
「除了喬恩,還有別人知道嗎?」賈德森祭司繼續問道。
這回喬恩搶答了:「我們沒有告訴別人。」
他有點兒小得意地炫耀說:「是我讓斯蒂文先保密的,我覺得,沒搞清楚前,還是不要著急宣揚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