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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博蒙特國王暴怒地罵道:「這死崽子今年才他媽的十二歲!怎麼就註定了?怎麼就教不好了?老不死的,你他媽的是不是在愚弄老子!我告訴你,教不好也得教!萊奧尼但凡有什麼問題,老子先砍你的腦袋!」
帕特爾氣了個倒仰。
他心想:「起碼在砍人腦袋方面,你們果然是父子啊!」
但比起萊奧尼真正的冷酷,博蒙特國王的叫囂反而更有一種色厲內荏的紙老虎感覺。
帕特爾沒有絲毫畏懼地冷笑一聲,當面懟了回去:「陛下自己也是怕的吧?」
「呸,老子怕什麼?」博蒙特國王惱怒地說。
帕特爾眯著眼,緩緩道:「如果不是怕的話,您為什麼不親自教導萊奧尼殿下;如果不是怕的話,您又為何讓萊奧尼殿下從小在神廟長大;如果不是怕的話,你怎麼從不去神廟探望萊奧尼殿下呢?」
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周圍的僕人,還有適才摔倒在地的美人聽得心驚膽戰,再不敢多聽下去,齊齊慌亂地彎著身子識趣地躲遠了。
博蒙特國王頹然地坐了回去,手中鑲嵌著寶石的匕首也被隨手扔到了地上。
他煩悶地抓過一旁的酒壺,粗魯地將酒液倒進嘴裡。
帕特爾老先生嘆了一口氣:「萊奧尼殿下實在是一個令人畏懼的孩子。」
「我真的沒辦法……」
博蒙特國王突然說。
「陛下?」
「帕特爾老師,你說得對,我很怕。我怎麼能不怕呢?」
博蒙特國王臉上閃過一抹近乎扭曲的痛和恨:「那孩子的母親,十二年前,化作一條黑色的長蛇,潛入王宮,將裸露著身體的我緊緊纏繞,冰冷又鋒利的蛇鱗割破了我的皮膚……」
「黑夜女神,是的,是黑夜女神……」
博蒙特國王慘笑著:「她舔舐我的鮮血,強迫我與她歡愛……然而,她甚至不願露出容顏,而僅僅以蛇身同我交媾,不顧我的反抗,強暴了我,絲毫不在意一名凡人的自尊,哪怕這個凡人是一個國家最為尊貴的王!」
「她帶給了我極致的、被迫的、並不愉快的歡樂,以及無盡的痛苦和永遠羞辱的印記。」
「我甚至一度想去死……」
帕特爾的臉上浮現出了極度震驚的神色。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博蒙特國王又開始泄憤地砸那些盤子、酒壺和罐子了。
他悲哀又憤怒地罵罵咧咧:「什麼狗屁愛情,什麼化作神女,委身於王……全他媽都是胡說八道。神明怎麼會考慮凡人的想法?」
「萊奧尼……我不想承認的兒子,我此生最為羞恥的物證。」
「我那麼恨他,恨不得從他一出生就直接掐死他,卻因他那個可怕的母親,不敢傷害他,還要讓他占著這個國家王子的身份……」
「帕特爾老師……」
博蒙特國王終於將眼前所有的東西都砸了個稀巴爛。
此時,他臉上的表情無力又疲憊:「再試著教導那孩子一下吧。」
「我對他絕無一點兒父子之情,哪怕他身上有著我的血脈。」
「但一國王子不該視他的臣民如草芥。」
同一時間,萊奧尼還在玩著他的球類遊戲。
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親自下場,而是站在場邊看別人「擊球」
看起來像是用來割草的長柄鐮刀,刀刃在日光下閃爍著雪亮的鋒芒。
兩支隊伍你來我往地激烈戰鬥著,而處於兩隊後方的「球們」,此時,神色各異——他們有索性豁出去破口大罵的,有左顧右盼、涕淚交加不斷求饒的,還有緊閉雙目向神明祈禱的……
人類面臨死亡時的種種醜態,展露無遺。
但最精彩的還是,當鐮刀終於划過喉嚨,人頭伴隨著噴射的鮮血飛起的那一刻……
萊奧尼的嘴角掛上了一絲神秘的微笑,目光緩緩移向周圍的人。
事實上,這孩子既不嗜殺,也沒別人想的那麼殘忍,他只是如一隻剛剛誕生、還懵懂無知的小獸,對世界、對人類都充滿了好奇和探究。
好比現在,不同的人面對鮮血所做出的反應也不同:
有不贊同卻沉默的、有興奮著拍手喝彩的、有厭惡轉開頭的……還有上前來試圖阻止……咦?
剛剛從王宮中出來,又趕來神廟的帕特爾老先生,重新站在了萊奧尼的面前。
他乾瘦的身體看起來脆弱的不堪一擊,然而他此刻的目光和態度卻強硬的堅不可摧:「殿下,您剛剛在觀察人類嗎?」
十二歲的男孩驚奇地挑了挑眉。
他似乎沒想到會有人猜出自己真正的意圖,但並不為此生氣,反而難得好脾氣地回答:「觀察是最好的學習方式,帕特爾老師。」
「那您觀察到了什麼?」
帕特爾咄咄逼人地追問。
萊奧尼從容地回答:「很多,一時說不太清。但最起碼,人類面對危險和死亡時的行為和反應,我應該已經總結了個七七八八。」
「聽起來你自認已經足夠了解人類了?」帕特爾故意這麼問。
「談不上足夠,但到目前為止,他們的多數反應,我都能預測到了。」
「那麼,打個賭吧,孩子。」帕特尼說。
萊奧尼饒有興趣地抬眼,好奇地望著眼前老者:「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