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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這是人話嗎?
喬恩翻了個白眼,扯著斯蒂文離開了。
於是,他們身後的賈德森祭司,面部表情就定格在「完蛋,要大難臨頭了」和「別慌, 說不定能混過去, 沒人會發現」兩者之間,十分割裂,是讓人看了差不多能做噩夢的程度。
然後, 他維持著這種足以令人做噩夢的表情, 一直、一直目送著兩個孩子離去。
喬恩和斯蒂文都沒理他。
他倆沿著小路默默地往前走。
最終,還是喬恩更加沉不住氣一些。
他率先轉過頭, 看著斯蒂文問道:「你怎麼想?」
「我不知道,這對我來說算是未知領域。」灰眸男孩在這方面異常簡單易懂。
他的臉上甚至沒什麼負面情感,什麼恐懼、憤怒、悲傷一類的,統統沒有, 十分坦然和樂觀:「我不想連累別人,但也不想把手砍掉。」
「實在不行, 我就先離開這裡, 躲進山里、林子裡。」
「那邊有野菜、野果, 還有魚、野雞、野兔, 我總能找到吃的,活得好好的。等有空了, 還可以帶著禮物,回來看看大家……」
喬恩聽得都快哭了。
他仿佛幻視了從小養到大,已經養得油光水滑的傻白甜貓貓說:「既然不讓養貓了,那我就先出門流浪吧。別擔心,我生存能力很強,能抓小鳥,也能抓老鼠,偶爾有時間,還可以帶兩隻美洲大蠊回來看你。」
想到這裡……
他就忍不住用一種心都要碎了的表情,做作地看著斯蒂文:「不行,我不同意,你怎麼能這麼對你自己?雖然你小氣、自戀、暴躁、單蠢、無知、惡劣、嘴賤、傻裡傻氣、斤斤計較,還總有被害妄想症,可斯蒂文,我不能忍受這個家沒有你啊。」
斯蒂文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窒息。
儘管他時常覺得這個金髮便宜弟弟可愛到要命、漂亮到要命、性格也好到要命,但前提是別開口,千萬別開口!
無論是感情充沛到嬌柔做作的噁心發言,還是念叨一大堆壞話的說好話方式……
都陰陽怪氣地讓人很想立刻衝上去,哐哐兩拳捶死他。
——看在海倫娜的面子上。
——看在海倫娜的面子上……
斯蒂文默默地在心裡默念兩遍後,心態重新回歸平和。
他努力將話題拉了回來:「我也不想離開的,小喬。但萬一真如賈德森所說的那樣……」
「沒有萬一,你忘了嗎?你是可以自由切換的。」
喬恩用一種急切的語氣說:「那個被殺光的村子,賈德森祭司說他們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異變,你只要不暴露出來就好。答應我,最近都別用你的貓,呃,虎爪!知道了,是虎爪。先別用它,好嗎?」
——我當然可以永遠不再使用我的虎爪。
——但這樣,真的可以瞞過神明嗎?
多疑的斯蒂文對此不抱希望。
但他暫時不想再加重喬恩的負擔了,因為……
可憐金髮男孩又在焦慮地揪頭髮了。
再這麼沒完沒了地揪下去,英年早禿恐怕不再是夢。
斯蒂文嘆了口氣,走過去,溫和地說:「別琢磨了,放心,不會用的。」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發現時間還早,就轉移注意力地哄著喬恩說:「咱們去鎮上轉一轉,散散心吧?聽說斯通……唔,通斯先生搞了個新故事。」
「哈?饒了我吧!新故事……」
喬恩對此不報希望:「他就喜歡那些狗血的姦夫淫婦故事,要不然就是裝出笨手笨腳的殘疾人或者傻瓜,來逗人笑。」
「前者,會讓我覺得十分下流和無恥;後者,同樣讓我笑不出來。那些人(指殘疾人和傻瓜)本來已經夠慘的了,還要再被拿出來展示在人前,讓大家當笑話看。」
「可大家以往都是這樣做的啊,沒人介意這個!甚至,有些殘疾人和傻瓜還很樂意參加這樣的活動,因為這能賺到錢養活自己。」
斯蒂文有點兒困惑和疑慮地問:「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怎麼總有那麼多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別人卻連想都不曾想的念頭?」
喬恩沒辦法解釋自己前世的生活,和那些年受過的正規思想品德教育。
迎著斯蒂文那個充滿了疑問的灰色眼睛,他又有些緊張,然後,一緊張就容易嘴瓢,比如,之前脫口而出的「小星星」和「喵喵喵」。
幸運的是……
這次腦子裡的音樂屬於「無心唱歌,專注干(發)事(瘋)」的標準毛子作風,總算不至於讓他一不小心,又唱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詞來。
但這也意味著,當他嘴瓢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比如,拿自己曾經的死亡來開地獄笑話——我是從土裡冒出來的,因為我被人殺死後,埋進了土裡;我之所以有那麼多和別人不一樣的想法,是因為我被人掐死過一次,大腦缺氧,導致腦袋壞掉了,其實我也算是個傻瓜……
斯蒂文立刻收回了所有的懷疑。
他伸出雙手,抱了抱喬恩,給予溫和地撫慰,順便憤怒、心疼又賭咒發誓地說:「等找到了那個混蛋,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小喬。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之後,這個看起來冷漠,有時候嘴非常惡毒的傢伙,一路上居然反覆不斷地安慰了他好多次,雖然話語相對樸實(笨拙),什麼「你不是傻瓜,你長得還是挺聰明的」,「以後別獨自出門,容易被拐走」,「其實你真傻了,我也不嫌棄……」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