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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唯洲無所畏懼。
他完全沒在怕的,期末複習就當是女媧補天了,補天總能補成功的。
「你在和誰說話?」江淮雪坐著輪椅出現在他身後,眼前空無一人,桌上沒有手機。
季唯洲的耳朵里也沒有耳機。
「自言自語。」季唯洲轉過頭,義正言辭道,「你不是睡了嗎?」
江淮雪面不改色道:「睡醒了。」
第36章
江淮雪分明聽到了什麼聲音。季唯洲應該在和某個人說話, 而且按那信息量很大的話語來看,他還是因為某個任務而來。
他面上不顯,心底卻在想如果季唯洲要離開會怎麼樣。
「江淮雪, 你臉色好難看。」季唯洲打量著他的神情, 小心翼翼說。
江淮雪看不見自己的臉,並沒有意識到他現下的神情有多麼陰沉, 是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控制的不悅。
這些陰暗的念頭如同跗骨之蛆,將他一步一步拖入深淵。江淮雪盯著季唯洲的臉,嘗試在他身上找到名正言順限制他行動的理由。
如果沒有外因, 他也可以親自製造一個理由,這對他而言並不是難事,他只需要讓季唯洲意識到, 絕對不能離開他身邊就好。
季唯洲被他盯到頭皮發麻, 總覺得背後有人,陰森森的, 但又有種說不上來的適應。
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適應了江淮雪這樣緊緊盯著他的情形, 男人盯著他,就像盯著一隻能用於飽腹的獵物。
「你要不說句話?」季唯洲試探性問道, 「你這樣一聲不吭我好不適應。」
「之前也都是這麼過來的。」江淮雪的指尖敲了敲輪椅扶手,「這一幢別墅,只有你和我, 安安靜靜, 就像是墳地, 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季唯洲安靜看著他,冷不丁開口:「江淮雪,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江淮雪陷在回憶里。在「季唯洲」沒有到來之前,他一個人住在這幢郊外的別墅, 除了每周送菜上門的保姆司機,再也沒有其他人會進入這幢房子。
他的社會關係像是被完全抹殺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等到「季唯洲」來時,寂靜的日子結束,取而代之的,是污言穢語與痛斥辱罵,是拳腳落在皮肉上的悶聲,是唇邊難以遏制的悶哼。
再到季唯洲出現那日,這幢別墅終於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與寂靜和暴躁完全不同的聲音。
江淮雪第一次聽見了春天來臨的鳥鳴,夏日雨水淅瀝的樂章。他終於意識到時間與季節是有聲音的,是鮮活的存在,而不是刻板的,只出現在紙面上的模糊文字。
他把自己的情緒從回憶中抽離,沉默片刻後回答季唯洲:「你想讓我知道什麼?」
季唯洲有些孩子氣地晃動椅子,儘管在江淮雪眼中,他就是個年輕孩子。
是個連二十歲都沒過的年輕男生。
「嗯……知道的不該知道的?」
季唯洲琢磨了一會兒,說道。
「不過你知不知道都沒有關係啦,反正我完成不了!」
他笑容很燦爛,很爽朗,已經開朗地擺爛,壓根不在乎自己的任務能不能完成。
江淮雪到現在都摸不准這傢伙的腦迴路,他驅動輪椅靠近季唯洲,認真問道:「你說了,會怎麼樣嗎?」
季唯洲想了想621那窩囊的威脅,信誓旦旦:「沒有關係啊!」
621一開始還很努力逼他做任務,後期就和他一起開擺了,天天裝死,覺得接下來的統生了無興趣,也懶得叮囑他,放電流警告他。
季唯洲倒是心滿意足,每天在江淮雪面前快樂到放飛自我,完全不在乎暴不暴露。
「所以你來,是要做什麼?」江淮雪問道。
季唯洲剛要開口,又像是想起什麼:「等等,我下樓一趟。」
他在江淮雪疑惑的視線里噔噔跑下樓,沒幾秒就沒了人影。江淮雪安靜等他,過了一會兒聽見了他的腳步聲。
季唯洲走路的聲音是一輕一重,有點像撒歡和沉穩並重的感覺。江淮雪甚至能根據他的腳步聲判斷他的心情。
雖然季唯洲的心思都擺在臉上,異常好猜。
他轉過頭,抱著仙人掌和福娘的季唯洲蹭地一下來到他旁邊,把懷裡的三盆植物放在了桌上。
「好了,它們在,能讓整個談話氛圍更加輕鬆一點。」
江淮雪看著那三盆多肉植物,視線又滑向了季唯洲,某種視覺錯亂的情況似乎發生在了他身上,他總覺得那三盆多肉都帶著季唯洲式的笑容看向他。
四張一模一樣的笑臉,讓他這種見過大風大浪,還見過死人的人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就好比養了條哈士奇,打開家門的那一刻發現腳邊是被子的碎片,再次抬頭時,家中滿目瘡痍的驚悚感,心臟徹底停跳。
江淮雪心臟停了一拍,默默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時,這種魔鬼景象終於消失了。
季唯洲好奇地看著他閉眼又睜眼,覺得江淮雪身上神秘的地方又多了一處。
「把它們放遠一點。」
江淮雪擺擺手,就見季唯洲把那三盆植物推得更近了。
「綠色植物,看著心情好。」
季唯洲默默比了個大拇指,江淮雪眼不見為淨,索性直接盯季唯洲的臉,再次問道:「你是為什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