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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吹過山崖,雜草和樹梢都隨風搖擺。
在沙沙的聲響和沉寂的月色中,沈青瀾低著頭,說出的話在料峭春風中有些沙啞。
「我曾見死不救,也曾出賣朋友。李無涯和我說,朝堂就是如此。你不出賣他人,別人就會害你。背叛只是時間問題。在朝堂那麼多年,我見過那麼多笑臉,每一張都空洞得讓人毛骨悚然。我知道,自我出賣別人的時候,就不應該奢望有一天有人能擋在我面前,我也從來沒見過會毫無保留擋在別人面前的人。」
所以才會對蕭碣印象深刻,所以才會想和蕭碣這樣的人做朋友。
「我想,若是能和蕭兄做朋友就好了,這樣的人,肯定會毫無保留的救我一把的。」沈青瀾淡淡的說,「澤鶴兄肯定覺得我是個心機深沉的人吧。我從小就沒有好友,長大了,也只會用摻雜了不少心機的友誼綁縛他人。我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麼。」
「我已經不用在朝堂曲意逢迎,也已經能用劍牢牢握住自己的命。可是,我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我看著蕭碣護著藍煙音,覺得滿心歡喜。站在他們中間,又覺得格格不入。是不是只有用盡心機,才不會讓自己的真情實意流露出來,供人恥笑?」
聽了沈青瀾這番剖白,楚澤鶴微愣。
他突然想起前世彌留之際,沈青瀾對自己說的話。
是不是那裡面,也含了百分百的真心,想要留住自己?
沈青瀾或許,很怕孤獨。
「澤鶴兄會因此討厭我嗎?」沈青瀾笑著問楚澤鶴。
明明看似是在聽他的想法,但是楚澤鶴總覺得沈青瀾眼裡,有些乞求的意思。
楚澤鶴摟過沈青瀾的肩膀,堅定且認真的說:「老沈,我楚澤鶴願意為你而死,蕭碣也會,楚執和穆意也會。因為你是我摯友。」
沈青瀾被他一攬,身子搖晃了一下,感覺像被一隻大貓撲住。
他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他能感覺到自己對楚澤鶴是特殊的,但是具體有多特殊,他不清楚。
只是兩人相處,的確不似有利益交纏,楚澤鶴也從未對他提出什麼強人所難的請求。沈青瀾本來想,若是楚澤鶴真的拿他當朋友,他或許會心甘情願為楚澤鶴奉獻一身本領。
現在他才確定了,楚澤鶴沒騙他,自己真的找到了摯交好友。
——值得自己交付真心的好友。
這個人用自己的羽翼撐起了半個冥教,將眾人護在身下,告訴沈青瀾:你並不孤獨。
沈青瀾笑了,他咬牙站了起來,將手中空空的酒壺扔到石頭上。
碎瓷迸裂。
裝著豪情萬丈,試圖解開半生痴狂。
沈青瀾說:「沈某本來離了京城那地方,再也不想回去了。為了澤鶴兄這句話,我便捨命陪君子,和澤鶴兄一起闖一闖那個龍潭虎穴之地!」
楚澤鶴氣笑了:「滾,誰要你捨命。」
沈青瀾哈哈大笑,笑完之後又有些落寞。
他莫名其妙的猜到了楚澤鶴的後半句話——
他願意為沈青瀾而死,但更願意為楚執而活。
如果有一天楚執不在了,楚澤鶴會不會拋下一切隨他而去?
沈青瀾心裡被觸動了,下意識的害怕去想那個昭然若揭的答案,只是轉頭去看楚澤鶴。
楚澤鶴移開與沈青瀾對視的目光,看著空中一點,腦海里又浮現沈青瀾舞劍的身影,「我有時候在想,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問你。」
沈青瀾笑著搖搖頭,像是在勸自己:「你就算早點問我,我也不一定會說的。」
「雖然你不會說,但我會告訴你,我並不介意。」楚澤鶴道。
此話一出,沈青瀾沉默的轉過頭,什麼都沒說,只是又坐回楚澤鶴身邊,看山下燈火。
楚澤鶴喝了口酒,說:「跟我回冥教吧。」
兩人又坐了會兒,楚澤鶴看天色漸晚,便催著沈青瀾回小樓。
兩人用輕功回去,遠遠便看見小樓門前,蕭碣直直杵著當門神,司影堂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雖然楚澤鶴讓他休息,但他作為影首,自然不可能在主上出去的時候自己在房間裡睡大覺。
沈青瀾落在小樓門前,看見門口的蕭碣,對他笑笑後,擦著蕭碣的肩膀先進了大門。
兩人擦肩而過,蕭碣下意識回頭看了他離開的背影一眼,又轉回頭來,看楚澤鶴翩然落地,行禮道:「主上。」
楚澤鶴站定在蕭碣面前,若有所思的打量一下沈青瀾的背影,又看向蕭碣,意味深長的說:「蕭碣,本座不問松城之事,但你要記得,他是本座好友。你要認清楚自己的位置。」
楚澤鶴的敲打輕飄飄的,但他立威已久,蕭碣當然聽得出來。
蕭碣身體一僵,垂首道:「屬下不敢忘。」
日子細水長流的過著。
蕭碣還是常在月下練著短刀,沈青瀾還是經常地騷擾他;楚澤鶴費盡心血的撩撥楚執這塊苯石頭,而楚執就像個堅守本心的傻子一樣八風不動,只有偶爾露出的一絲害羞暴露內心真實想法。
終於在某天,拿雲來到正和楚執一起練武的楚澤鶴面前,說有客人拜見。
客人,是一身黑衣,帶著鬼面的黃雀。
黃雀是來送請柬的。
將請柬給了拿雲,黃雀怕再挨打,轉頭先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