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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眉目俊秀,眼睛大大的,看起來認真又乖巧。他身著箭袖短打,紅髮紮成小辮子垂在身後,額前劉海垂著,像一隻炸毛的小獅子。少年足尖點地,內力一吐,有細小火苗燃起。懷塵並非行走江湖之人,於是特意留了心眼,詢問旁人才知那是火灼之術,能以內力成火。正因如此,他記憶頗深,楚澤鶴一說他便想起來了。
榮城、冥教、蠱蟲。
藍煙音一聽這些詞,登時打起十二分精神——這不正是她沒解決的榮城下蠱案嗎?
沒想到,這件事與劍仙對決中的另一位靈蛇劍還有牽扯。
她心裡暗暗記下,決定去找杜小哥問問那呂蟒的底細。
楚澤鶴知道藍煙音留了心眼,於是只簡單問了幾句。懷塵當時不願打探旁人談話,所以沒聽到太多。楚澤鶴點點頭,問回林掌門的事情。
懷塵將林掌門遺書拿了出來。那遺書端端正正的封著,還沒拆開過。
楚澤鶴知道這遺書是假的,也不猶豫,當即啟封,自己看了一遍。然後又遞給懷塵。
懷塵看完,搖了搖頭。
楚澤鶴揣著手,說:「大師這步倒是正好打亂那人計謀。」
「『將琅風令傳於李青龍』,若有心人看見這話,恐怕會懷疑李施主了。」懷塵亦嚴肅道。
琅風派除了這幾位弟子外,還有不少長老坐鎮。雖然長老大多不理會凡塵事務,但誰做掌門這事還是得他們來決斷。林掌門自盡,又沒頭沒尾的留下這樣一封遺書,怎麼看都覺得事情蹊蹺。
「他想將眾人視線引向琅風派中,這樣一來,連夫人這種外人就會被人慢慢淡忘,誰也不可能去懷疑那丫鬟才是殺死顧朱雀的兇手。」
懷塵贊同:「若不是施主今日所言,貧僧亦不可能懷疑連施主。」
楚澤鶴反問:「大師不怕我在騙你?」
懷塵搖頭:「施主不似願意自降身份騙人之人。」
這話倒是在理,楚澤鶴不騙人,自然不是因為他坦誠,而是因為他不屑。
楚澤鶴平生最看不慣背後使陰私手段之人。他自負武功絕頂,若是有看不慣之人,直接滅了便是,哪裡需要耍小手段?
這便是一力破萬法的矜傲。
這矜傲,放眼天下,也只有楚澤鶴能做到了。
楚澤鶴倒是沒因懷塵的大實話有什麼表示,只說:「我還想拜託大師一件事。」
「施主但說無妨。」
「請大師明日法事時,指出沈青瀾便是殺死顧朱雀之兇手。」
楚澤鶴有預感,和虹勝焰面對面的時候,愈發近了。
懷塵一愣:「這……」
「大師怕我讓你指正清白之人,使你信譽有損?」楚澤鶴道。
懷塵面色複雜搖搖頭,「貧僧只望施主能幫琅風派橫死之人討回公道。」
兩人說定後,又談了談細節,這才離開。
藍煙音先行告退,去找沈青瀾敲定明日之事,同時心裡還記著讓影衛給杜小哥傳個信。楚澤鶴准了,讓她先走,自己跟楚執一起並肩回院子。
誰知道,院子裡等著一個人。
這人抱著把古琴,穿著問琴閣藍色弟子袍,溫文儒雅的坐著。
見楚澤鶴來了,他起身恭敬行禮,開口頓了一下,說:「師兄。」
楚澤鶴一愣,「穆意。」
楚澤鶴在榮城留了這麼多天,去查探赤車族的烏骨和穆意都已經回來了。
帶穆意進來的琅風派弟子見兩人認識,應當都是問琴閣的,便告退了。
等院內只剩三人,穆意放下用來裝樣子的琴,跪地道:「屬下影七,前來向主上復命。」
楚澤鶴點頭:「好。烏骨呢?」
「烏骨大人暫留教中處理事務,命屬下先行來此。」
三人進入房中,楚澤鶴讓楚執先去廚房做吃的,再聽穆意匯報。
穆意表面不動聲色,心裡頗有些奇怪,好奇為何主上對影十二寵而不用,刻意支走對方不讓他聽這些事情。
楚澤鶴心裡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沈青瀾看得明白,穆意恐怕不久也會明白。楚澤鶴就是存著藏鋒的意思,把楚執這把劍留在身邊,再不斬人。
讓楚執覺得對自己有所虧欠,才能將楚執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穆意想不通,所以暫時壓下心中疑惑,向楚澤鶴稟報。
他此次來,帶了三個消息。
一是赤車族與虹勝焰的蛛絲馬跡;二是藍煙音所問的榮城蠱蟲;三是沈青瀾的身世。
楚澤鶴想了想,只說:「先說沈青瀾的事情。」
穆意垂首,知道主上是想一個人先聽過沈青瀾的事。於是道:「據司墨堂管事洇墨所傳情報,沈青瀾生母為常雪劍沈蕪青,生父為當朝二品鎮國將軍李無涯。」
怪不得沈青瀾會為朝廷打工,原來是父親的原因。
「李無涯年少成名,領三千鐵騎破了匈奴五座城池,那時他不過十五歲,是名震天下的白馬銀槍、少年將軍。十七歲時奉命運鹽,遇見了當時紅樓名劍榜十七名的沈蕪青。兩月後兩人分別,李無涯奉旨娶了平陽公主。」
穆意說得直觀,楚澤鶴卻聽出了史書許多未盡之言。比如——兩人看起來不過是萍水相逢一場,為何多出了個沈青瀾?
只有可能是兩人當時暗生情愫,留了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