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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濤不敢吱聲,誰不知道這齊侯爺沈丘,是個護短之人,而且是不講道理的那種。
沈丘有兩個兒子,長子沈東湛,幼子沈東麟,沈東湛得了世子之位,卻無緣無故的跑到了殷都,當勞什子的錦衣衛都指揮使,而沈東麟則在侯府主事。
說起來,這沈丘和尋常的侯爺還不一樣,也就是說,皇帝會想著剷除其他王侯,但唯獨不會想到沈丘,這老小子喜歡四處跑,若不是逢著戰事,被皇帝死攆著帶兵,估計早跑沒影了。
這不,天下太平之後,又因為出了那事,他就真的閒事不管了!
皇帝連聖旨都下了,他還是丟下三軍跑回去華雲洲釣魚,死活不肯再踏入殷都半步。
不過,沈丘這人有這本事,能跟手底下的兵稱兄道弟,即便交還了所有的兵權,可底下那些舊部仍舊……只認人。
要不是這樣,尚遠何至於忌憚他如斯。
書房裡,噼里啪啦了一陣,好半晌才停歇。
申濤面色慘白的走出來,從始至終沒敢抬頭,一味的弓著身,生怕尚遠那一巴掌落錯了地方,拍在自己的天靈蓋上。
尚遠無處發泄心內的憤恨,唯一的兒子又被蘇幕那一刀,砍成了殘廢,讓定遠侯府絕了後嗣,沈丘的兒子是從犯,偏偏……他還真的拿沈丘沒什麼辦法。
那老小子從來不按規矩辦事,做事只問結果、不擇手段,什麼大局不大局,對這不講道理的護短之人而言,早就塞進了狗肚子裡,否則也不會出現在定遠侯府的地盤上。
站在北苑的空地上,尚遠定定的望著那間破舊的屋子,也不知在想什麼?實在是心內憤懣,實在是心痛難忍。
「傑兒從小到大,都很少見到他父親,時常會纏著我,問我……他爹去哪了?」有低沉的聲音,幽幽響起,「我告訴他,他爹是個大英雄,為國出征,平定天下,所以他一直以你為榮。」
尚遠回頭,滿是厭惡的瞧著她。
一身布衣的婦人,手持佛串,身上帶著淡淡的檀香味,明明是雍容華貴,卻終皈依我佛,原不想過問紅塵事,偏偏又在紅塵中,「可是我們都沒想到,你會做出那種事情來,從那一日起,我便知道,早晚是要有報應的。」
「你胡言亂語什麼?」尚遠低喝,「什麼報應不報應?我上戰場殺敵無數,若然真的有什麼報應,早就該來了,還會等到現在?你少在這裡大放厥詞,否則我……」
婦人毫不畏懼的抬眼看他,默默轉動手中的佛串子,「否則如何?我此生囿於紅塵,早就活夠了,不過是捨不得兩個孩子而已!現如今,一個因為你而身受重傷,一個因為你而放浪形骸,這家早就散了!」
尚遠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愣是再也吐不出來。
「你毀了別人的家,也毀了我的家,尚遠……這是報應,是你的報應,活該你尚家絕嗣,活該你滿門榮耀到此為止!」婦人瞧著不遠處的破屋,「她總算是解脫了,終於不用再瘋癲哭泣。」
可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承受煎熬。
「那也是你的兒子!」尚遠低喝,「你發什麼瘋?」
婦人點點頭,朝著破屋走去,「是啊,那也是我的兒子,可我的兒子和女兒因為你,而被養成了這副乖戾發癲的樣子,我卻無能為力,發瘋不是必然嗎?同她一樣!」
語罷,她手指著破屋,「十數年啊,關在這裡十數年,你想要的答案,得到了嗎?如果讓他們知道,你把人關在這裡,你覺得定遠侯府還會有太平可言?也對,從你把人帶回來的那天開始,定遠侯府就已經受到了詛咒,冤魂不散,恨意難消。」
尚遠拂袖離開,「送夫人回佛堂,以後不許她再踏出院門半步!」
「是!」
身後,傳來婦人的冷笑聲,「尚遠,這是報應!報應啊!」
尚遠沒有回頭,不知是憤怒,還是……心生怯意?
只是,報應這種事,誰能說得准呢?
也許到死都等不到,也許……說到就到!夜色沉沉,船行碧波上,煙波浩渺。
摘下斗笠,解下蓑衣,黑暗中有人上了船。
「侯爺,世子應該走遠了。」
「要是跑得不快,老子就放狗!這個臭小子,跑定遠州也不知會我一聲,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他!」
「侯爺,這定遠侯府不會罷休吧?」
「能適可而止的,就不是他尚遠,這老小子,一肚子壞水,但若是敢欺負到我沈家頭上,老子非得擰斷他脖子!」
「侯爺快走吧!夫人……」
「走走走!」
黑暗中,船破浪,急行。
遠遠的,好似有人在喊:沈丘你個王八蛋,給老娘站住……
黑夜終會過去,晨曦微光從船頭落下。
蘇幕幽幽的睜開眼,面頰微微帶著紅潤,顯得精神不少,大概是因為發過燒的緣故,起身的時候有些眩暈。
下意識的扶了一下床邊,蘇幕好半晌才緩過勁來。
一抬頭,沈東湛站在門口,逆光里,少年人俊美無雙,一身與生俱來的矜貴,帶著誰都無法比擬的傲氣。
他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她,眼底帶著清冷,兩片薄唇微微勾起,帶著幾分嘲弄的意味,大概很少有人見到,東廠二把手如此虛弱的樣子。
「怎麼,連走路都走不穩了?站都站不起來。」沈東湛輕嗤,「一點都不像是你蘇千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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