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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夫人沒有回頭,依舊跪在那裡,敲著木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殺孽太重終有報,報應不爽罷了!」
蘇幕皺了皺眉。
侯爺夫人繼續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早到遲到,又有什麼區別?」
深吸一口氣,蘇幕握住了劍柄,徐徐抽劍。
劍身寒戾,不久之前,這柄劍剛斬殺了吃人的餓狼,現在卻要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說來還真是嘲諷。
生或者死,一念之間。
救人或者殺人,亦是一念之間。
「你們,是皇帝的人?」木魚聲,驟歇。
蘇幕頓住腳步。
侯爺夫人忽然站起身,目不轉睛的望著燭光里的蘇幕,黑衣遮面,除了一雙黑洞洞的眼睛,什麼都瞧不清楚,「東廠還是錦衣衛?」
蘇幕沒說話。
「皇帝,早就起了殺心。」侯爺夫人冷笑,「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
蘇幕勾唇,「既然夫人有了心理準備,那麼……」
外頭響起了悶響,仿佛是重物落地。
侯爺夫人狠狠閉了閉眼,「報應,是報應!報應終是來了。」
從蘇幕進來開始,她就一直在說著「報應」二字,倒是將蘇幕給逗笑了,「上位者,高高在上,視百姓為螻蟻草芥,居然也會相信報應。若然世間真的有報應,就不會有枉死之人,橫死之人,包括夫人您!」
瞧著蘇幕的手中劍,燭光中煞氣沉沉,侯爺夫人笑了,「很多年前,就該有這麼一遭了,皇帝終究還是下了手。」
「你如何肯定,咱們就是皇帝的人?」這點,蘇幕委實沒想明白,「皇上還沒賜罪,定遠侯也沒有落罪,這似乎說不過去。」
侯爺夫人垂著眼帘,緩步朝著一旁的佛龕處走去,掌心輕貼在一本佛經上,「就算不是皇帝的人,那些人也不會放過我們,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只不過……布勞費心!」
蘇幕目色陡沉,驟見侯爺夫人身子一仰,快速往地上倒去……
「你服毒?!」
第85章 吳門江家
也不知出什麼原因,蘇幕忽然閃身近前,竟是接了一把,轉而半蹲著,抱了侯爺夫人在懷,「服毒是個明智的選擇,至少看起來會很體面。」
「體面這東西,對我來說根本一文不值。」侯爺夫人唇角溢著血,唇色逐漸發黑,「你是之前來過侯府的那個、那個東廠少年吧!」
蘇幕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說她是東廠少年。
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可她這齣走半生,歸來腥風血雨,早已不是舊時模樣。
「尚雲茶還活著,人在我手裡,我問你,北苑那個女人到底是誰?」蘇幕言簡意賅,這也是她留著尚雲茶性命的緣由,「她跟當年的吳門江家是什麼關係?」
前半句,侯爺夫人只是閉著眼,任由唇角溢著血,只等著最後一口氣咽下,便絕了這人間念想。
然則,聽到這後半句的時候,尤其是提到了「吳門江家」之時,侯爺夫人忽然別開頭,「哇」的吐出一口污血,雙目圓睜,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的蘇幕,「你、你是什麼人?」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蘇幕眥目欲裂,「說清楚,我就放尚雲茶一命。」
原就是劇毒下喉,此刻的侯爺夫人只剩下出的氣,滿嘴污血,哪裡還能說出話來,唯顫顫巍巍的將佛串子塞進蘇幕的手。
蘇幕的眉心狠狠皺起,瞧著侯爺夫人殷切的目光,死死盯著她,那雙手用力的抓住她,仿佛有千言萬語,卻再也無法匍出口。
事實,亦是如此。
侯爺夫人咽了氣,死的時候一雙眼睛含著淚,仍是睜著,死死的望著蘇幕。
那眼神像什麼?
蘇幕向來沒什麼感情,可是侯爺夫人臨死前的眼前,讓她想起了乳母死的時候,那時候的乳母亦是這樣死不瞑目,倒伏在地,死死的盯著她,滿眼都是捨不得。
「爺!」年修近前,伸手探了一下侯爺夫人的鼻息,俄而將指尖貼在她的頸動脈處,「死了!」
蘇幕依舊半蹲在那裡,回過神來,伸手合上了侯爺夫人的雙眼。
人死如燈滅,生前再多榮華,亦隨之湮滅。
「爺,走吧!」年修道。
蘇幕站起身,掌心裡還握著侯爺夫人的佛串。
「爺,您這是作甚?」年修詫異,他們這些人壓根不是善男信女,自然也不需要這些東西加持,刀頭舔血的人,但凡心中有半分悟性,皆會放下屠刀。
蘇幕轉動手中的佛串,「她給的。」
「她可說了什麼?」年修忙問。
蘇幕搖頭,「什麼都來不及說。」
自然,也沒有她想要的答案。
收了案頭的那本佛冊,蘇幕轉身往外走,整個佛堂已經被翻了個遍,什麼都沒有發現。
不遠處,火光燃起。
稍瞬,整個定遠侯府便陷在了火海之中。
蘇幕臨走前又去了一趟北苑,這空落落的地方,比她之前那次來的時候,更加荒涼,大概是因為人死了的緣故,除了那個茅屋以及內里的器具,其他東西都被銷毀,再無所蹤。
按照慣例,鏟草除根之前要留幾個有用的活口,以防會有漏網之魚。
燭光羸弱,蘇幕坐在院子裡,百無聊賴的用指尖撥弄著,擺在欄杆處的燭火,絲毫不覺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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