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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安靜片刻,「聽說你回國了?可惜我今天沒空給你接風洗塵,我要去同學家里住幾天,玩夠了再回,祝你擁有一個美好的夜晚,我親愛的兩個月沒回家的哥哥。」
「嘟嘟。」
見屏幕再次退回後台,我喉嚨壓抑著滑了兩下,沒白費力氣再打過去。朋友開了車來,我讓他先打車回去,我開著他的車在狂暴的雨天加速回到家。
傾盆大雨,車頂被砸得似是要坍塌,我往家門口走,巧合地撞見收拾好東西的禾奚推開門,兩個月沒見,他又長高了點,裹在衣服里的手腳纖瘦而細長,讓人挪不開眼。
我不能理解他為什麼執著要在這樣的天氣出門,衣服還穿著單薄,完全沒有要憐惜自己的意思,我又感受到了那種心情被輕而易舉拿捏的感覺,甚至有一瞬間想要不要乾脆把禾奚關在家算了。
我咬著牙往過走,禾奚看見了我,漠然地從我身邊經過。
我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冷著臉:「回去。」
禾奚抽回手:「不回。」
我控制不住聲音訓道:「什麼同學重要到你要在大雨天跑去見?你是不是對自己的身體沒數?」
「吹久點冷風要感冒兩三天,吃錯點東西都要肚子痛,所有人緊盯著你就怕你有一點難受,你倒好,自己找罪受!」
氣火攻心,自從我進禾家以來,是第一次這樣。屋裡的保姆怔愣地看著我,我看見眼前的禾奚抬起了臉,眼中印著我極其難看的神色。
空氣凝固了數分鐘之久,我聽見輕微的抽鼻子聲,渾身氣火頓時一泄,大腦空白地看著面前人紅著眼眶一臉恨地看著我無聲掉眼淚。
我僵硬在門口,直到禾奚背著書包轉過身,我身體快於意識,上手攏住禾奚的腰。禾奚撲騰得又踢又踹,我全盤接受,將他扣在懷中不放。
大步越過屋內的幾個保姆,我抱著禾奚上到我的臥室,關上門,我抱著人坐到床邊。
手掌扣著禾奚的後脖子輕撫,我不知道我的呼吸在抖,沙啞地道歉:「對不起,我就是太急了,我不是想對你發火。」
我的臉頰碰著禾奚冰涼的側臉,「我剛下飛機就接到爸的電話,說你要出門,我……」
禾奚一個字聽不進去,使勁推著:「你兩個月都不回家你還管我,你憑什麼管我,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一個人在家,你一去就去兩個月,回來就沖我發脾氣,你以為你是誰,你滾!」
放在禾奚脖子上的手一頓,我的語言系統仿佛報廢,只會不停低聲說:「我的錯,別哭了。」
我任由懷裡的人咬著我的脖子,眼淚溪流似的滑進我衣服里,活到現在,第一次有了挫敗的心情:算了。
他能忍受四年以來十年如一日的泄憤,忍一下對禾奚的感情也不會太難。
……
我沒想過一個人會這麼難哄。
我一晚上地說對不起,翻來覆去哄,並保證以後絕對不會離家超過一個星期,出門前匯報,出門後匯報,發誓只要還有呼吸,這輩子不會對他大吼大叫。
禾奚三天後才理我。
但也不是太難哄,還在氣頭上的時候,禾奚就哼哧哼哧給我遞台階,叫我晚上去接他放學,晚上照常抱著枕頭扭扭捏捏來我房間睡覺。
家裡的兩個大人忙到天南地北轉,偌大的一個家似乎只有我們兩個人,但我很少會再覺得孤單。
那時候,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
第35章
禾奚氣性大,理我以後也不像以前一樣對我粘粘糊糊,所以我挑了一天晚上,辛辛苦苦寫了三千字認罪書,先闡述自己兩個月不回家有多麼可恥,再深刻表達悔意,表示再也不犯。
吃完飯我見禾奚回房間,就把這紙認罪書塞到了門縫底下,順著往裡一推,確認塞進了裡面才上樓。
第二天清早,我收到了禾奚的審閱通知,我的認罪書右下角用紅筆寫了兩個字:已閱,禾奚老師在後面留下兩行字評價我寫得很爛,但是他寬宏大量,決定給我一次改過機會。
又氣勢洶洶地胡編亂造,說禾家以後有門禁,超過十點回家不准進臥室,實在有事要提前請假。
我看過之後,給禾奚發去消息:小奚老師,通知已看,感謝給我的機會,保證嚴格遵守。
但是當晚我就迫不得已食言了。
朋友臨時有事,拜託我做了份文檔,我在教室打下最後一個標點符號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眉頭微微一皺,站起來拿過椅背上搭著的外套趕出校門。
雨天路況擁堵,我沒耽誤一點時間,回到家還是遲了。表上恰好指向十點零五分,我把搭在手肘的外套放沙發,往樓上臥室走去,剛拐過拐角就看到緊緊關閉的大門。
我見裡面還亮著燈,抬手敲了兩下門:「奚奚,這是什麼意思?」
過了半晌,臥室裡面傳來微冷的一道聲音:「你自己清楚。」
我看著自己的臥室,虛心問:「五分鐘也不行嗎?」
臥室里的燈驟然熄滅,我沒等來回答,但已經從滅掉的燈中清晰明白,超過一分一秒都不行。我是個戴罪之身,不好為自己開脫,只能今晚在客廳沙發將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