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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在我不經意的時候,讓我啞然無言。
我不自覺眼神追著他,心情跟著他一上一下,聚會都不參加只急著回家,怕他生氣。
母親回家的那天,我正抱著在沙發上睡著的禾奚回樓上睡覺,一邊上台階一邊輕聲哄他抬手脫衣服。
女人站在門口用一種新奇的目光看著我,那時我才慢慢地發現,禾奚不知什麼時候越來越依賴我,而我對禾奚也出乎意料地耐心。
母親沒見過我這個樣,我自己也沒見過。
而我和禾奚的相處,一過就是一年。
……
就像當初我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我會慶幸母親再婚,沒有想到有一天我能適應在禾家的生活一樣,我沒有想到,我對禾奚的感情會變質。
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
那晚我要上課到八點,提前發過消息讓禾奚自己先回家。
以往禾奚都會在十分鐘內回過消息來說知道了,然後自己乖乖坐車回家,今天我反覆看手機,在一小時後才收到禾奚的消息,問我能不能去接他。
我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玻璃窗照出我一秒皺起的眉頭。
我的表情無端變得可怕,第一次逃課的記錄也是在今晚,我出了校門,開車朝禾奚發來的位置開去。
在路上我幾乎要氣笑三四回,禾奚還在上高中的年紀,竟然學會和一幫狐朋狗友去酒吧喝酒。
扶著方向盤的手蹦出可怖的青痕,我閉上眼反覆呼吸,剛要抽出車鑰匙,就從車前擋風玻璃處看見慢吞吞走出來的禾奚。
我無法控制心情,也沒有察覺到我在看見有人摟著禾奚時一瞬間極度煩躁的表情,我打開門下車,大步朝那邊走去。那幾人仰頭看向我,哆哆嗦嗦地交出手裡的禾奚。
我沒有耐心等禾奚晃晃悠悠走,我幾乎是強忍著火氣,伸出手,將人扛起抱在懷裡。
我以為我忍耐力足夠好,抱住禾奚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時,脖子上的筋掙了掙,面無表情地抬手拍了下禾奚的屁股。
那把有肉的臀肉被拍得晃了下,我收了力氣,大概不疼,可禾奚被嚇到似的睜圓眼睛,雙手搭在我肩膀上朝我看過來,看了好幾眼,認清我是誰,又把腦袋趴回我身上。
回到車上,我把軟得沒有骨頭的禾奚放到副駕駛上拉上安全帶,反覆呼吸調整心情,最後終於能用平和的聲音問:「為什麼去這種地方,學壞了嗎?」
「沒有學壞。」
禾奚約莫喝了挺多,眼神瀲灩,歪著頭看我,磕絆吞吐地說:「同學生日,叫,叫我,我不想掃興。」
我險些要把手裡的方向盤擰斷,我扭過頭直視著禾奚,腦子裡想了一句又一句要教訓的話,手卻忽然被捉住,於是我的話被打斷,視線下移。
禾奚的手要比我小兩圈,白皙柔軟,兩手捉著我的手掌往身上貼,我被帶著穿過衣角摸到溫熱的一片皮膚。禾奚帶著哭腔問:「好難受,這裡燒得慌,我好像快壞了,我為什麼會這樣,哥哥?」
我本該說喝太多酒就會這樣,可我感受著指腹上壓住的軟粒,呼吸斷了一下。
我飛速收回手,一字不說,開車回到家,將禾奚交給還沒睡下的保姆,在保姆煮醒酒湯的間隙,我逃回房間,在樓梯牆壁的一面掛鏡上,我看到了我落荒而逃的背影。
當晚我沒睡著,我看著自己的手思考我是不是天生性子賤,喜歡禁忌,還是因為二十年的個人生活憋壞,人憋瘋了。
思考不出結果,我選擇了逃避。學校通知放寒假的前一晚,我訂機票和朋友一起去了國外。
不得不說人忙起來是最有效的逃避方式,我和朋友每天採集數據,四處走動,沒有閒下來過。
期間我母親發來過幾條消息問我情況,連我那後爸都打過次電話,讓我好好玩,禾奚卻音訊全無。
我忍住不去想,一連兩個月都沒回去。
直到假期快結束,我才不得不訂機票,回去的時候已經快是晚上,下了雨,朋友發來消息讓我多穿件衣服,我低頭回復著。
這個時候,我收到一個意料之外的電話,我的後爸。
我稍微愣神,三秒後才想起來要接,放到耳邊,聽見那位與生俱來仿佛沒有驚慌神經的董事長叫了我一聲,聲音很是焦躁。
男人說:「應珣,剛才保姆打來電話,奚奚非要出去找同學玩,外面雨大,他身體弱,出去一趟就要生病。我和你媽媽都在其他省回不來,現在你應該下飛機了吧?麻煩你幫我把奚奚帶回家,你是他哥,他會聽你的。」
我臉色變凝重,安撫了幾句掛斷,轉頭就打了另一個電話。
電話幾分鐘後才被接通,我聽見那邊有嘈雜嘩嘩的雨聲,眉頭擰成死結,強忍脾氣耐著性子:「奚奚,現在回家,想玩明天我再送你去。」
那邊沉默了一會,傳來聲音:「你是誰?」
我頓了下:「你哥。」
禾奚的聲音還是那麼軟,又軟又乾淨,一聽就能想起那雙毫無雜質的黑眼睛。我咽了下喉嚨,聽見禾奚疑惑道:「哦,我還有一個哥哥?我沒聽說過,再見。」
電話啪地被掛斷。
兩個月的隔離好似一朝就失效,我強壓著的心緒觸底反彈,到達了一個更恐怖的高度,我又打了個電話過去,接通的瞬間就出聲道:「奚奚,現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