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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喜歡他愛他,可從來沒有為他真正做過什麼。
在他最痛苦最壓抑的那段時間,有人幫過他麼?
在他崩潰痛哭的夜晚,有人安慰過他麼?
都沒有,那有什麼資格說喜歡他?
溫若深嫌惡地轉過身,就看到了站在遠處的,母親。
他的母親看到了、聽到了,他的母親發現了。
他的母親雙目通紅,二話不說就衝上前來扇了他一巴掌。
她又委屈又氣憤,哭喊著:「你怎麼能和你爸一樣?!你怎麼能和他一樣?!」
老天爺似乎總想和他作對,每次度過一道苦難就會有更大的苦難等著他。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或許是想磨鍊他吧,但他真的好累啊。
那一巴掌真的很疼,比以前打架受過的傷還要疼,因為這是來源於他最親最愛的人的傷害。
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解釋,他很想說他沒有,可他的的確確是個同性戀。
後來他被帶回家,他的母親要送他去,戒同所。
「若深啊,媽媽知道你只是病了,只要治好就好了,只要治好了就好……」
他不想去那個地方,他聽說過那個地方,很可怕。
他哭著求他的母親不要送他進去,他保證自己一定一定不會喜歡男人的,他求他的母親相信他。
可是,他的母親怎麼都不信他。
為什麼他們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可伴隨他們的永遠都是猜忌懷疑和不信任呢?
他的目光落在母親放在桌上的安眠藥上。
母親有很嚴重的失眠每天都要吃藥,母親的抑鬱症和狂躁症很嚴重,要是一不小心吃多了,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溫若深斂下眼帘,乖巧地回答:「我會去的媽媽,但我想再多陪您兩天。」
溫母看到溫若深這副乖巧懂事的模樣還是心軟了,她抱著溫若深痛哭著:
「媽媽只有你這一個孩子啊……你要乖乖聽話,不要和你爸爸一樣……」
溫若深當晚就給溫母下了很多安眠藥,那劑量足以致死,但他並不想殺死自己的母親。
他有條不紊地撥打了120,哭著說自己的母親突然出現了嘔吐、噁心的症狀。
被送往急救時,溫若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有人懷疑他,因為他那麼可憐還是個沒成年的孩子。
醫生告訴他,雖然搶救的很及時,但是他母親的肝腎功能受到了嚴重的損傷。
因為中樞性呼吸抑制導致的大腦缺血缺氧,甦醒之後有可能變成痴呆。
溫若深一邊哭著,一邊喃喃:「為什麼會這樣……」
這實在是太好了,他的母親再也沒有機會管束他了。
他不用去戒同所了,他不用再依照母親的意願生活了。
他解脫了。
這都是他算計好的,他知道只要搶救及時人不會死,只不過會有痴呆、智力下降、偏癱失語的風險。
他也愛他的母親,即使母親對他很嚴厲總是束縛管教著他,總是強迫他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但是,那畢竟是他的母親,所以他會原諒他的母親。
看著自己母親緊閉著雙目,戴著呼吸機那副蒼老的面容,白髮橫生的兩鬢,溫若深溫柔地抓著母親的手放在自己臉側。
「媽媽,你再也沒有機會責罰我了,你再也沒有機會控制我了。接下來,就讓兒子好好照顧您吧。」
溫若深終於露出了自己久違的笑意,他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從那些壓抑的生活里走出來了。
他開始了走讀生活,每天放學都要去照顧自己的母親。
學校聽說他母親出了意外,還召集全校籌款,一時間大家都很同情溫若深。
但事實上,溫若深並不需要這些同情,他甚至覺得他應該喝酒慶祝。
不過自從被造黃謠他就不再和校外的人來往,菸酒也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碰了。
或許他的母親真的沒有說錯,他不應該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的。
但是,母親把他逼得太緊了。
那些極端恐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壓得他喘不過氣,母親越這樣,他越想逃。
溫若深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因為母親太過獨斷決絕,從不允許他忤逆。
後來溫若深做了心理醫生,第一個病人就是自己痴呆的母親。
他悉心照顧著自己的母親,常常和她說著自己這些年來過得有多麼痛苦多麼累,說自己被她壓迫得無法喘息。
「我知道您愛我,但是這太極端了,所以我也變成和你一樣的怪物,是你把我培養成這樣的。」
溫若深痛恨自己母親可怕的占有和控制,卻又心疼她那雙操勞過度的雙手和斑白的兩鬢。
「您說,我該不該怪您呢?」
溫若深牽起母親那雙粗糲長滿繭子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臉側,溫柔地注視著自己的母親。
母親再也沒有回應過他,像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溫若深也不再期待母親的回應。
他今天有安排,所以並沒有待多久就離開了。
所以他沒有注意到,母親眼角滑落的眼淚。
她真的毫無反應麼?
溫若深工作的時候會找家政阿姨照顧母親,沒過多久家政阿姨就打電話給他。
「您母親吃了很多很多安眠藥!您快來醫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