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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奪並未抬頭,「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顧子書自詡也算韓某人學習CAD軟體的啟蒙者,怎麼連半點改善都沒有,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態度。
欲望以提升熱忱,毅力以磨平高山。
我什麼時候才能摸透這座冰山帥哥的脈搏呢?
顧子書安靜地趴在床圍欄,深切感受對方周身散發的冷淡氣息。
「我筆壞了,靈感枯竭了,作業交不上了,八成下個星期要被專修課的老頭子們提著頭從校門口扔出去了。」
韓奪忽略他抱怨中的小嬌作。
「你們這周的作業主題是什麼?」韓奪伸出手,一副我只是隨便來看看的架勢,疏遠且不失禮貌。
顧子書把畫冊遞給他。
韓奪放在眼前,素描本上並非是大一新生練習的各種臨摹。
完全屬於自創的、畫風狂野、主題刁鑽的原創作品。
畫面中心的骷髏異常驚悚,從空洞的眼骨中鑽出兩條扭曲殘忍的眼鏡王蛇,以交.配的姿勢占據整顆頭骨。雌雄雙蛇的蛇體細節捕捉到位,仿佛最高光的蛇鱗與骷髏的眼珠合二為一,增添詭氣。
骷髏長著一張單薄卻性感的嘴唇,也是整個畫面中唯一富有飽滿肉感的器官,從骷髏頭後伸出無數雙乾枯的雙手掙扎交纏,紛紛撲向那張漂亮勻稱的嘴巴,企圖把這份僅存的美麗一同拉入地獄,摧毀殆盡。
但不能如願。
那嘴唇是畫面中唯一神奇的存在,畫面底部腐敗的花枝與枯骨交錯凌亂,象徵著隕落與毀滅,蟒蛇象徵著壓抑絕望,唯獨這嘴唇富有生機與力量,微微一笑里衝破恐懼的陰霾,殺戮的最終總是飽含著生存的執念。
生與死總是相生相伴,互相轉化。
韓奪不得不再次刷新對假弟弟的認知,確定這位顧姓小少爺也並非金玉其外。
若不是顧子書面孔間的懊喪真摯無比,都要感覺某人其實是在凡爾賽了。
「挺有意境的,不負你右手沙皇的美譽。」能得他韓奪一聲認同,可不是泛泛技術。
「起碼,比你給地中海搞虛假植髮要顯得自然。」稱讚之餘,也不能太慣著對方。
噗哈哈~
顧子書簡直要被他那神來一句的補刀笑死,趴在床欄杆間揉著肚子,「要是我這份草稿最終能製作成雕塑擺件,不知道能否有幸擺進你設計的建築里。」
顧子書沒料想韓奪的行動力居然如此強悍,記得他教對方使用CAD軟體也沒幾天,對方居然能熟練到能開始接活了。
如果世間真的存在天之驕子,恐怕講得就是韓奪這類人吧。
韓奪知道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也大方地把筆記本電腦屏幕搬了角度,叫顧子書看清楚。
「恐怕這座房子不行,這是一間仿古中式別墅樓,顧客的要求是極近簡潔典雅。」
放這麼個東西也太亂入畫面了,搞不好半夜看見跟鬧鬼似的。
韓奪道,「等我下次接到外包新概念室內設計的單子,可以跟老闆提議一下你的作品。」
顧子書當然不是為了拿作品掙錢,他的作品都是親兒子,寶貝著呢,之所以這樣講,不過是多跟韓奪找共同話題,企圖從內部瓦解堅硬的堡壘。
笑著拒絕,「那算了,只要你覺得好看就行。」
而後不無遺憾地嘆氣,「大一新生不準直接上手開雕塑課真是太可惜了,我已經忍不住想天天鑽進工作室,把腦子裡想的這些構思一一實現。」
韓奪尋思,「你家不是捐了十幾億的藝術大樓,叫教授給你開個通行證還不是輕而易舉?」不過這話僅限於心理活動,講出口就太沒品了。
顧子書見縫插針,韓奪重新將畫冊遞給他的時候,他偏不接,只是用兩根手指輕輕夾捏,欲拒還迎,微眯著眼問,「你沒看出來,這張嘴巴十分熟悉嗎?」
你。
你的嘴巴。
你的一句話便能讓我生,讓我死的漂亮嘴巴。
我的靈感之火,欲望之光,生命之源。
顧子書無意識耍流氓的時候,兩隻眼睛總是熠熠生輝,儘管被眼鏡片遮擋著,依舊能透出照耀一切的光澤。
仿佛他真的愛你,勝於世界一切。
韓奪差點被這種虛假的凝視給欺騙了,淪陷成為廣大後宮中的一員。
反應之後,換來無盡的自嘲。
「以後別亂畫,小心告你侵犯肖像權。」
顧子書不明所以地接過畫冊,帶著小慌張的爬下床,韓奪在穿運動鞋,屋子裡本來就剩兩個人難得獨處,他一出門,只剩下無所事事又靈感缺缺的某少爺。
我是跟你鬧著玩的,顧子書脫口變成,「你去哪裡呀?」沒玩盡興的小狗崽子圍著打轉。
韓奪冷漠穿衣,「午飯時間到了,去接校園外賣。」掙你這位大少爺根本瞧不上的三百塊錢。
原來該吃午飯了呀。
顧子書這才反應該到午餐時間,他從小身體不太好,江逾白又注重飲食健康,專門聘請料理師給顧少爺烹製少油少鹽的食物。
江逾白一直打從心底認定她的小花生是個飲食清淡葷素搭配的好孩子。
實際上在顧子書偷偷摸摸學會喝酒、打架,泡男人的時候,口味早重得人神共憤。
韓奪準備將衝鋒衣的拉鎖拉到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