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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我想,這裡面可能有誤會。」阿光猶豫地解釋。
雲天心怒道:「還有什麼誤會?蓮足之子乃是修行界才有的特例,你是何等人,怎麼可能和凡人一樣?」
她將背靠在床頭,緩緩吐出一口氣,道:
「你也見過那些粗鄙的凡間男子。一雙粗糙的天足,赤著腳踩在水田裡,一年到頭都要彎著腰勞作。而你,出身在修行界裡,仙山之上,本就該不踐凡塵,享受凡間供奉。
「她提出要放開你的腳,其實就是想要剝奪你應有的驕傲,把你從修行界的保護中丟到地面上去。其心何其陰險,用意又何其可惡!」
阿光抿著嘴聽完,心底卻有一點點不平,不能釋懷。
「少夫人,我看顧師姐並沒有這麼……」
雲天心忽然抓到這話音里的關鍵:「你叫她什麼?」
阿光柔聲答道:「她幼時家門不幸,父母亡故。稚兒無法生計,便拜入了我玄霜門下,雖然時間不長,但總也有些師門之誼。所以,私下相談時,也就叫師姐了。」
雲天心豎起眉來:「海郎怎麼如此糊塗!」
阿光卻靜靜地望著她,似乎絲毫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
雲天心怒道:「若你叫她是師姐,那你玄霜門下,你母親座前,那些劍術冠絕的修士,就合該和她這故弄玄虛的妖人並論?若你叫她是師姐,我雲浪宗八千弟子,與我平輩者,多少人已成半仙之體,在修行界呼風喚雨,你又把她們置於何地!」
阿光早知有此一遭,倒有些準備:
「少夫人,如今咱們是有求於她。」
「即便如此,咱們雲浪宗,也不能這樣步步受人轄制!」雲天心怒意不休,「莫說是面對她一個區區中立妖人,就說昔日極樂教中,魔修那般折辱於我,我可曾低過頭,可曾松過口?」
阿光心裡那莫名的委屈,又酸酸地衝上鼻尖,讓他眼圈再度一紅。
「少夫人,怎麼能拿這兩件事並提?」
「都是折辱,怎不能提?」
阿光一向了解她的直率和倔強,此時來往這兩句,聽她話音里的責備之意,心裡如刀割一般。
他不好太過於急切,先暗自定了定心神,才慢慢地解釋:
「少夫人只覺得我這聲『師姐』叫出口,與宗門顏面有失,卻不太知曉我的心思。
「昔年她在玄霜門下,三年灑掃,未得一劍。那些無人關切,無人引導的過往,應該是她生命中揮之不去的屈辱。若她不提,我怎麼可能主動提起來刺激她?
「可是,這一日修整時,她主動向我提及童年之事,明里暗裡幾次遞過話柄來,好像是在迫我決斷這段舊交。
「我見她眼中神色複雜,望著我的時候,還隱隱有恨。尤其說到舊事,眼光如刀光一般。難保不是心懷怨懟,想要給自己討個公道的意思。
「是我心裡盤算,少夫人自己定然不願服軟,似如今這樣要放下身段時,我身為夫婿,理該代勞。
「我就順著意思,以師姐相稱。她毫無意外,對療病之事明顯態度好了不少,可見這就是她想要的。
「少夫人,我覺得這個機會當真難得,而且少夫人方才服藥就見了效,可見有希望的。咱們就配合她想要的,盡力去試一試,好嗎?
「若是少夫人就能因我的決斷,治癒病體,那我自然覺得叫幾聲師姐很值得;若有錯處,少夫人仍不能治癒,那都是我代行抉擇的過失,將來清算,要怎麼處置我都可以。」
他語聲細細,音調低低,一字一句柔和地講完,眼裡已經噙著一汪晶瑩的淚水。
他便抿著嘴,側過頭去,想要調勻呼吸,別讓眼淚滑出來。雲天心忽然伸出手去,輕輕碰了碰他。
他急忙轉頭回來,只見雲天心亦是眼眶發紅。
「為我這身子……你……」
話說一半,淚珠簌簌落了出來。
阿光心中有些慌亂,當然顧不得自己了。立刻從袖中摸出絲帕,在她眼下輕輕擦了擦。
雲天心將他指尖攥住,咽下一口意氣,才有些哽咽地道:
「你為我受苦良多,我本不該苛責。」
阿光搖頭,低聲道:「都是我情願的。」
兩人拉著手,待了一會,雲天心終於平復了心緒,也想通了。
「海郎,即便為了宗門、為了我的身子著想,即便我如今形同廢人,我也不可能以你的一力犧牲,換我自己逍遙。你且忍耐幾日,和這妖人虛與委蛇一番,我會想辦法。」
「什麼辦法?」
「這才剛剛想起,計劃還未全通。給我一點時間,你自己在這妖人手中,要千萬謹慎保重。」
「可是,我們已經答應了……」
「沒關係的,我會想一個既不毀約,又讓你安全脫身的法子。相信我。」
「……好。」
阿光心中有些不詳的預感,但還是點了點頭。
門前晃過白色的影子,是雲浪宗的傳信紙鶴。
顧影雖然看到了,卻只是眯起眼睛,勾起嘴角冷冷一笑。隨即轉身走進阿光暫住的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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