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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秀英,斂衽百拜?」
他全身似乎被冷水澆了個透,手輕輕發顫……
十八年來居於深閨,他能得罪過誰?竟然有人寫了這樣冒名頂替的書信,要陷他於不貞的境地!
他太緊張了,全然沒注意,顧影早就站在他身後,從鏡中玩味地看著他慌亂的表情。
一直看到此時,才忽然出聲:
「郎君,你手裡拿的什麼?」
聲音帶著剛剛睡醒的嬌懶意味,語調甜膩膩的。秀英聽得卻是一抖,手不自覺地攥緊手中信紙。
沒等他開口解釋,只見兩條瓷白的胳膊,他的從頸側緩緩向前移,抱住了他的肩膀,顧影的身子也跟著湊上前,緊緊貼在他的脊背上。
她的皮膚很薄,觸感很軟,沾染了帷帳之間的薰香。可這狀似溫柔的懷抱,對此時的秀英來說,更像是千斤枷鎖,把他就這樣禁錮在原地,無法動彈。
纖長的手指,指甲邊緣新染的蔻丹,朱紅,飽滿。一點一點,撥開他的手指,抽走了那封信。伴著一聲輕輕的呵欠,女子溫軟軀體總算從他背上移開了。
秀英著急地站起身轉過來:「官人!不要看!」
「嗯?」顧影微微歪著頭,隨即輕輕一笑,「不,我偏要看。」
她像是小孩惡作劇似的撒賴,偏生語調軟綿綿的,一點也不見威嚴,高高興興同他玩笑:
「郎君,咱們可是妻夫了。你整個人都是我的,更別提你寫的信,有什麼看不得?」
「我……」秀英話到嘴邊,卻無從說起。
顧影撥弄著信紙,垂著眼,嘴角含笑,繼續說著:
「哦,我就說你晨起無聲無息的,一直在梳妝檯擺弄筆墨,原來是給表姐寫信呀。我聽說她是岳母的親侄女,一向寄住在你家。今日這麼一看,你們這姐弟感情,可真是好得很呢。」
第9章 拜華堂
秀英聽她這話,好像全然不經意似的,卻全都說在最關鍵的點上,字字句句像鞭子抽在他心頭。他全身都僵硬著,似乎是被一條冰冷的蟒蛇緊緊纏在這梳妝檯邊,面色驚恐,語調慌亂:
「我……我沒有寫什麼信,我只是畫眉……」
顧影帶著笑,瞥她一眼:「緊張什麼?我就看看。」
秀英完全想不出法子來阻攔。
他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顧影讀著信,那方才還像粉桃兒一樣的臉上,笑容在慢慢消失,眉目間漸漸攏起冰霜。
等她從信上抬起眼來,眼神就又像昨晚似的陰鷙了。
秀英心裡慌得很,脫口而出:
「官人!這不是我寫的!」
可是他明白,顧影不會相信的。
他眉間墨跡已干,盤中帶著酒香的墨汁卻還沒幹,眉筆現在就搭在墨盤的沿上呢!妝奩盒子開著,已被他翻動過的痕跡實在很明顯。而他的手裡,此時此刻,就握著信中提到的那支玉簪!
但他若不開口,便更像默認。
所以,儘管知道沒什麼用,他還在試著解釋:
「官人,你看這信,並不是我的筆跡呀,紙上還有摺痕。若果然是我寫的,此時也應該是剛剛寫成,哪還來得及折起?官人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這東西從何而來,我也是剛剛拿到、剛剛看到,我……」
顧影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回道:「那怎麼慌成這樣子?」
秀英面色又是一僵。
這一桌子鋪排,加上她眼中的無聲指責,讓他心裡亂得一塌糊塗。三兩句對話之間,一直在拼命強調和撇清自己……這態度不言而喻。
他竟然把這事,認下了。
「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顧影勾起嘴角,眼底卻毫無笑意,好像很勉強,「我們已經是妻夫了,看在李家許婚的恩情份上,我怎麼會不知好歹呢?」
秀英又悔又急,走近一步,望著她的雙眼,努力解釋:「官人你別這麼說,我是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噓——別慌。」顧影伸出手指,柔嫩的指腹輕輕點上秀英的嘴唇,只是一觸便輕巧彈開,用一副瞭然的神情面對秀英,不緊不慢地道:「我是真的信你,也是真的感恩。你急什麼?」
秀英一時百口莫辯。
看她的神色之間,似乎早就有了定論,根本不會相信他的解釋,認定這樁婚事就是樁接盤的陷阱。
其實,不止是她會這樣想。換了誰來到這個房間,看了這個情形,稍加推斷,都會得出這個結論的。
一支玉簪,一封信,就這么小小兩件東西,竟能做成一樁死局。事關他自己的、李家的、顧氏外祖家的,這一大群人的名譽,讓他怎麼能不急!
可是他越急,看在別人眼裡,只怕越脫不開關係。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秀英心裡安慰自己,「相信官人自有決斷,相信清者自清。實在不行,王家和我家都有高堂坐鎮,一定不會污衊了我的清白……」
儘管完全沒有良心,但顧影可不缺乏欣賞美人的意興。秀英此時心中大亂,臉頰布滿羞恥的緋紅,悄悄咬著嘴唇犯難的模樣,在她眼裡看著,心神也微微激盪起水波。
這可比昨晚婚禮時的妝容,還要漂亮幾分。
若不是想要再施壓力,將他的顏面踩到底,她此時就該再複習一番昨晚的功課,好教人「溫故而知新」。
子曰,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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