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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誰喜歡看到,傷害自己到底,差點害死自己的人,沒有受到過一點點的懲罰,竟然還獨占鰲頭,成了狀元,春風得意?
更何況,她們還是妻夫。
從前的秀英,少不得有點偷偷愛著玉林。所以,玉林這些傷害,給他帶來的恨意,不是外人能比擬的。
戲台上,玉林道歉時,秀英唱的戲文,仿佛縈繞在耳邊。
「怨高堂,錯選錯許錯配婚,配了你,這個負情負義負心人。既然你是個大富大貴的大狀元,你就該去娶一個,美德美貌的美少年!」
果然是千金公子,說話就是文雅。
若把它改成最簡單的表達,大概是——
「你給我死開!」
每當演到這裡的時候,看戲台上的李秀英怒懟王玉林,台下各家夫郎就拼命往戲台上送賞。有性子直率的,拍手就喊:「懟得好!」
當年,顧影也跟著拍手叫好,覺得秀英懟得痛快。但今天換她自己來挨懟了,也不知道她要面對的這個李秀英,已經攢了多久的怨氣,準備了什麼言辭,就等著她來領啊!
每走一步,就是離狗血淋頭的下場,又近了一步。
第4章 不值
好不容易蹭到廳堂上,兩家長輩分別坐了,顧影毫不掩飾目前低落的情緒,並不坐下。
「賢媳,怎麼低著頭不說話?」李夫人笑問。
陸氏知道,此時提起正題,再合適不過。他賠著笑立起身來,語氣輕快地道:「我們家玉林啊,自從京城回來,是日夜想,夜也想,每天都念叨秀英呢。哎,親家阿爹,我那女婿伊可還好哇?」
顧氏笑道:「承蒙親家掛心,我兒病體已痊癒。只是身子還有些虛弱,一直住在樓閣上好生將養。」
陸氏笑道:「今天麼大家團聚,儂好叫伊出來見見?」
顧氏答應道:「應該如此。李興,你去讓春香服侍公子梳洗下樓,來拜見婆母和公爹。」
李興應聲正要退下,顧影急忙抬起頭來,恰好擋在他身前,急急忙忙道:「岳父大人!」
顧氏有些意外:「賢媳何事?」
「兒媳……」這樣自稱一聲,顧影還真有點臉紅,「雖思念郎君,但曾經對他不起,今日相逢,無顏以對。可否容兒媳先行告退迴避?」
「阿林!爹爹和親家阿爹講話,儂在這夾七夾八的做啥?」
陸氏急忙轉身,小聲質問。
他這女兒以前有多混球,他也是知道的。今天只想著小妻夫要重歸於好,一點容不得差錯,聽她又自作主張,心裡頓時發了急。
「爹爹放心,我是誠心道歉,才有此一問。」顧影認真地解釋,又轉身向顧氏行禮,「岳父大人,待郎君拜見過高堂,可否再與我安排一個僻靜的處所,容我單獨和他談談?」
「這……」顧氏心裡也沒個底,聽了有點猶豫。
對於顧影來說,猶豫就是半個應允,還有爭取的機會。於是緊追著話頭說出來:「岳父大人,他是您親手撫養的,您最了解他的孝順。以他的性子,肯定不願長輩再為我們的事擔憂。請您給我們機會,讓我們自己解決妥當,可好?」
她一口一個「我們」,顯然不是要變卦,而是還把秀英看做夫郎。顧氏和陸氏都聽出這個意思,心裡就有了數,隨著她的要求吩咐下去,就不再多問,繼續聊著夫郎之間的私房話。
不一時,安排完畢。顧影也在客房換好了從家裡帶來的裝束,隨著李家侍女的指點,到花廳之中。
侍女本來想將她引到主位,但她有自己的主意,直接坐在下首的一把椅子上。此時,她頭戴書生巾,身穿淡青長衫,少了那春風得意的張揚神態,突出氣質清俊,面孔秀麗,配上眉梢眼角的幾分憂鬱神色,十分惹人憐惜。
就連李家侍女看了,都忍不住安慰她幾句:「少夫人,我家公子不會為難你,你可千萬別多想啊。」
顧影點點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想著戲文中的故事。
花廳,一般是家中小宴的所在。
在原本的戲文里,秀英新婚滿月回門,顧氏就在這裡擺宴,想和兒郎親密地飲酒。但當時的秀英就像現在的顧影,心事重重。顧氏看得出來,卻不明白原因,問他怎麼瘦了,妻主怎麼不跟他一起來回門,他只是默默搖頭,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正在氣氛沉重之時,王玉林使人送信來,信中罵著「賤人」,責令秀英立刻回府,不許在李家留宿。
顧氏問:「別家兒郎回門要住一月,我兒就住三日五日總該行?」秀英卻不敢對顧氏說明原委,只好違著心,掉著淚,一遍一遍求父親答應放他走。
顧氏三番五次被推脫,不知原因,也有怨有氣:
「你是說,為父留你一宵,就能害你妻夫失和嗎?倘若……倘若是今朝,我病死在床上,你也是要回去嗎!」
顧影微微閉上眼睛,兒時看這場戲時的情緒又泛上心頭。
她想著秀英的柔順情意,卻錯付給狠心的王玉林,獨自承受著無端折磨,心碎之中,為了家庭和睦,還是勉強自己全都擔下來。
「孩兒是自幼在爹爹膝下養,有長有短都好商量。孩兒若有事做錯,爹親你也肯來原諒。妻夫失和兒受苦,旁人還要怪爹爹少教養……」
腦海里,淒楚壓抑的戲腔,漸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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