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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惠卿在旁邊有些著急,他一直在設想著接下來西夏那邊會有的應對,可他終究是個年輕人,在這方面經驗不足,況且很多時候你越是緊張,就越是不容易思考出什麼東西。
一會後,他實在忍不住了,走過來問道:「陸真人,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吃東西,不多想想如何應對西夏人嗎?這可是事關我等宋人榮辱至關重要之事。」
「確實是挺重要的,所以更要吃飽喝足才能與他們周旋啊。」陸森用手指輕輕敲敲桌面:「呂郎中,你也別太緊張了,一起吃點,有助於平復心情。」
呂惠卿本來頗是緊張,可見到陸森如此,便也平靜下來,他拿起一塊蜂蜜雞翅邊吃邊問道:「陸真人如此淡定,想來應該胸有成竹才對。」
「昨晚我們不就已經制定了計劃了嗎?」陸森笑道。
「可這變化,終究是與計劃有所出入的,陸真人不臨時變化調整一番?」
陸森搖頭:「完全在預料之內。」
「陸真人已料到會不歡而散?」
陸森笑道:「多稀奇啊,這些未開化的人不就這樣,總以為乖張猖狂,以聲勢懾人,便能占據上風。他們一直如此,以前是,以後也會是。你只要淡定做好自己的準備,不理會他們的恐嚇,一切都不攻自破。」
「真如此簡單?」
呂惠卿有些不解。若論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變,朝中很多文臣能做到,可這若能與西夏人談判成功的話,那以往何必次次都給西夏歲貢!
陸森見他這模樣,便笑著解釋道:「我的師傅曾教過我一句話,你得打得過別人,才有淡定的資本。以往我們大宋對上西夏,都是輸多贏少,即使贏了也只是小勝,很難形成戰略上的優勢。可現在不同,西夏已經強弩之末,而我們,錢糧充足。這一對比下來,他們的氣勢自然就不行了。」
大宋和西夏打了那麼多場,互有勝負,特別是陸森監軍的那兩塊大勝,直接把西夏的血給抽空了一半。
後來興慶府陷落,大宋又把自己的優勢給送走了,再之後便是狄青強勢奪下興慶府,戰事打到這裡,雙方都已經疲倦了,資源都快被打完了。
但好死不死,陸森布下的巨人稻發力了,大宋的糧草暴增,第二便是在陸森的刻意引導下,海商們極度活躍,不但出現在了香料群島,現在甚至已經將觸手伸及了印度洋附近,這也給大宋帶來了巨大的稅收利益。
一下子就續了波錢糧出來,戰力立刻就回復了。
戰爭很多時候,打的就是後勤和資源。
而相比之下,西夏本來就不是什麼高產糧區,就靠收割著絲綢之路上過往的商賈們,弄點小錢,然後有事沒有跑到宋境邊上打草谷,混些糧食,再用些閹過的駿馬,換些鐵器之類的。
雖然他們一直贏,但國內的物資其實是一直在消耗著的。
而到了現在,三次大敗,直接把西夏的積累都快掏空了。
西夏不敢說民不聊生,但至少大部分的民眾,已經快吃不上飯。
這也是西夏急著談和的原由。
「若真是如此就好了。」呂惠卿還是有些不太敢相信陸森可以坑一把西夏。
看著不太自信的年輕官員,陸森笑了下,沒有再解釋了。
沒過多久,風塵僕僕的狄青從外邊進來,他見到桌面上的小食,眼睛一亮,二話不說拿起個雞腿先咬了口,然後才說道:「快把老夫給餓死了,陸真人,已不負重託,伏兵安排好了。」
陸森點點頭:「那就等西夏人上鉤了。」
然後他腦袋轉向呂惠卿,說道:「明日西夏人定會再邀請我們去談判,屆時你要表現地害怕一些。」
「害怕?」
陸森點點頭。
呂惠卿愣了會,隨後隱隱有些明白了陸森的打算。
等到第二日的清晨,西夏人果然又在兩軍的中央那裡,擺下了帳台。
陸森和呂惠卿再次赴約。
坐在矮几前,陸森看著對面的史柄,說道:「經過一天一夜的考慮,想來『征南』大將軍應該也知道如何說話了吧。」
這話很嘲諷,簡直就是在說對方連話都不會說似的。
史柄臉色陰沉,他哼了聲,說道:「陸真人,你血氣方剛,膽勇過人,和宋人根本不是一路的,我甚至還聽說,你不願意與宋人官員為伍,何不來我大白高國,沒藏國相必將一半皇位相贈。」
西夏只是宋人對他們的稱呼,而他們則自稱『大白高國』。
「我連大宋官員都不願意為伍,難道會願意與渾身髒臭的西北蠻子為伍?」陸森眼中滿是嘲諷:「史大將軍自己願意跳進糞坑裡,我可不願意。」
呂惠卿一下子就笑出聲來,然後立刻捂嘴。
他本來在裝『害怕』的,結果這下子全給毀了。
史柄陰冷地看了眼呂惠卿。
陸森乃陸地神仙,被他說兩句,史柄還不至於這麼憤怒,但呂惠卿算什麼,一個戶部郎中罷了,也敢在這種重要的場合上失禮。
似乎是感覺到了史柄的視線,呂惠卿立刻正坐,但不知道為何,他似乎害怕了史柄的眼神,整個人顯得坐立不安起來。
眼神甚至不敢與史柄對望,視線飄忽。
旁邊一直坐著不說話的沒藏阿得,看到這一幕,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