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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尋人的這幾個月之中,歷經千難萬難才好不容易見到了他的王妃,而後又發現她竟被嚇得像一隻奓毛的小獸,從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辦法等下去了。
反正他不是謝玉山那樣靠著安和帝保駕護航的廢物,就算是自此惹了安和帝忌憚,遭受打壓又如何?
左不過對手從太子變為君王。
他從被厭棄那日走到如今,哪一步靠的不是自己拼盡全力地向上爬,他怕過誰?
他不怕史書污名,更不怕背上殺父弒君的罪孽。
他絕不肯承認自己比謝玉山更讓自己的王妃害怕。
他只覺得即便是他的王妃表現得有些「不正常」,肯定也是心癲之症在連日的刺激之下被影響嚴重了。
只要殺掉了太子這個罪魁禍首,只要讓她待在自己身邊自由自在地度日,再用上一些楊老爺子研製的克製藥物,她肯定就會變得與從前一樣。
謝玉弓這樣的人,能認識到自己嚇人並且稍微有所收斂,已經是破了天荒了。
這還是在他漫長的思念折磨之中自己逼著自己推演出來的結果。
人無完人,他若是也像太子一樣,只看到人的一個眼神便能洞悉訴求,他就不是劇情之中唯我獨尊逆我者亡的反派謝玉弓了。
他這一輩子,生長到如今所有的溫柔縱容都給了白榆。
哪怕是在這樣的時刻不夠豐沛,甚至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但這已經是他能給的全部了。
總之謝玉弓把白榆往女子這邊的人群一扔,再度出現在男子營帳那邊,混跡在護駕的侍衛出現在皇帝身邊的時候,白榆也被女眷那邊的人發現了。
她肩上披著謝玉弓的披風,她伸手緊緊地攏著。
並不冷。
她看著遠處被撲得將要熄滅的火,整個人還是魂不附體。
這倒是不需要她演繹什麼「驚慌失措」了,畢竟人被嚇得狠了的時候,就是會顯得有些板滯。
白榆現在就處在被「嚇狠」了的狀態之中。
她始終無法相信。
謝玉弓……謝玉弓怎麼走了?
她騙他至深,還與他作對的事情……他說不在意,可他為什麼走了?
他是後悔了嗎!
白榆根本沒聽到剛剛謝玉弓說了什麼,她只是突然發現謝玉弓不見了。
她像個被胡拼亂湊起來的雕像,嶄新的身體還沒能徹底彌合。
又像個新手操縱的皮影,四肢滯澀,五感不能同步。
他果然是後悔了。
是啊,都會後悔的,從來都是這樣的。
沒有例外。
沒有例外!
白榆目光所及的女子們,她們哪怕在這樣夜半三更被迫跑出營帳慌亂聚集在山上的時刻,也顯得那麼如花似玉國色天香。
這一片山坡極盡嬌媚柔美之能事,裹著火燒營帳的焦糊氣息卷過的夜風,撫在這些王公貴女的鬢髮,讓她們恍然像一池被暴雨摧折的嬌花。
雖然狼藉卻更惹人憐愛,狼藉之中將女子的惶然柔美催發到了極致,誰看了不想掏出心肺,憐愛入骨?
可白榆不在她們的行列之中。
即便不論原身的出身,也不論她在這百花爭艷之下,至多算是清秀的中等模樣,更不論她的年歲恐怕是這些人之中最大的一個……
她滿口謊言,行事狡詐兇殘,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的憐憫之心和共情能力都較弱,她……她還有病。
不是罵人的那種病,白榆很清楚,她是真的有嚴重的心理疾病。
否則她也不會每周都被自己的爸爸媽媽逼著去看兩三次心理醫生,吃一堆副作用非常大的藥物。
她的爸爸媽媽再怎麼繁忙,再怎麼忽略她的情感訴求,也不會真的害自己的女兒。
她如果沒有病,更不會在心理諮詢所結識她一輩子最好的幾個病友朋友。
而她這樣一個人,死去活來了一遭,穿越了一個比她自己所在的世界要封建不開化成百上千倍的地方,在這個講究禮儀信諾溫良恭儉的地方,遇見了一個完全不在乎她的欺騙背叛,不在意她那些令人無法接受的所作所為,並且全身心喜愛她的人……這可能嗎?
白榆怔怔地看著不遠處將要熄滅的殘火,濃煙滾滾散入夜色,也彌散鋪陳到了她的眼中。
目之所及的景物都在白榆的眼中微微地扭曲。
她……終於在極端的緊繃驟然放鬆,放鬆之後又無處依著的劇烈的刺激下——發病了。
白榆難以抑制地攥緊身上的披風,那上面帶著霜寒的夜露氣息,可是她卻覺得,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她恐怕是太長時間沒有吃藥,產生了強烈的幻覺吧?
在現代世界裡也發生過一次這樣的事情,那時候她正巧喝了一點酒,還以為自己喝醉了。
但也只有一點點酒而已,世界就在她的眼中變為了遊戲末日一樣的場景。
綠色植物有了生命,拉長著四肢在地上攀爬,而她所有能踩到的地方,都變成軟綿綿的,像是棉花一樣的觸感。
天空變成了晦暗的深灰色,馬路上的行人和車流都成為了怪物。
她在這樣的世界之中狂奔,她穿過了馬路,險些死在了車禍之下。
後來昏倒被抓回家中,輸液了整整半個月,加上每天被保姆看著吃藥,才總算是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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