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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咬緊牙關,才從那個扭曲可怕的世界「爬」回人間的。
因為她在渾渾噩噩地輸液時,聽到了爸爸媽媽提起了療養院。
她不想去療養院。
而現在,她再一次感覺到了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成了扭曲可怖的狀態。
她的雙腿發軟,低頭一看,腳下的地面變成了某種黑褐色的,咕嘟嘟冒著泡泡的沼澤。
她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向後躲避沼澤的吞噬。
然後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
「姐姐,你怎麼在這裡,我方才去你的營帳裡面找你,你跑哪去了!」
白榆滿臉空茫地抬起臉,看向了和她說話的人,她面前的人五官扭曲。
她根本看不清她是誰。
「果然是假的……他走了。」白榆後退了一步,卻跌坐在地上。
她看著自己正在被沼澤吞噬,她抬起手,手上沾染了淤泥,送到眼前,那淤泥竟化為了怪物,正在啃噬她的手指。
白榆使勁兒地甩開,想要起身。
有人來扶她,她卻看到好多好多的怪物,他們都想吃了她!
白榆甩開人後退,嘴裡不斷地重複著:「是假的是假的,都是假的……」
「別過來,別過來……謝玉弓呢?我的……我藍鯨呢?」
「姐姐,你怎麼了?」拉扯著白榆手臂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好久都沒有出現過的白珏。
她神色複雜地看著白榆在地上打滾,像是試圖掙脫什麼的樣子,但是白榆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披風。
看金繡紋樣,是恭親王的。
白珏神色微妙地變化一瞬,而後不由分說地拉扯著白榆從地上站起。
小聲地哄勸道:「火已經滅了,姐姐跟我走,我帶你去找恭親王……」
白榆卻一直在掙扎,周圍有很多人看過來,白榆的面色慘白,眼神空蕩,充滿了抗拒和痛苦。
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她此刻的樣子正常。
而白珏拖拽著白榆,將她慢慢地帶向人少的地方。
白榆茫然四顧,最後攥緊了自己的披風快速地搓動著。
她頭暈目眩,還很噁心,腦中吊著細如懸絲的一點理智,她知道自己必須儘快從這「虛假」的恐怖世界之中脫離。
否則她很快就會被送去療養院了。
可是……可是她的藍鯨呢?
「你看到藍鯨了嗎?那麼大……有天地加起來那麼大!」能包容一切虛幻和謊言。
白珏根本不知道白榆在說什麼。
但是她拉不動白榆,就只好低聲哄勸:「你不是要找恭親王嗎?我帶你去啊,我……」
白珏看著白榆荒原一樣的眼睛,福至心靈地道:「我帶你去找謝玉弓!」
白榆掙扎著,她本可以輕易地掙脫白珏,但是她聽到了「謝玉弓」,就緊緊抓住了白珏。
「我的藍鯨還能掛在天上,變成月亮。」白榆胡言亂語道。
白珏緊抿著嘴唇,不論白榆說什麼她都點頭。
眉眼雖然看上去沒有什麼慌亂,眼神卻實實在在地發飄。
她也是被逼無奈。
她不能不顧及一族人的性命,工部尚書是太子的人,白家必須聽從太子號令。
但白珏從未做過這種「害人」的事情,因此她抓著白榆的手臂,比白榆這一腳深一腳淺,一腳人間一腳虛幻的心理疾病發作患者,還要顫抖得厲害。
白珏拉扯著白榆遠離了人群,走向太子找到她的時候,指定要她帶著白榆去的地方。
白珏好久沒有見過太子了,太子……變化得好大,白珏簡直要不認得他了。
上一次白珏給太子送消息,還是白珏的母親薛靜嫻手下的一個總喜歡去庵廟燒香的下人,發現了白榆的那個奶娘婁娘總是往城外山上跑卻又沒有去廟裡燒香。
太子被皇帝禁足後放出來,雖然白珏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卻也根據工部尚書諱莫如深的態度,知道太子栽了一次狠的。
因此薛靜嫻在發現了白榆的那個奶娘總是進山,而太子承辦狩獵的皇家獵場正在城外時,才會立刻派白珏來送信,讓太子加以防範。
白珏也未曾料到,白榆的奶娘進山多次,不是伺機破壞皇家獵場,只是為白榆躲藏起來置辦東西。
而太子……竟然將白榆這個恭親王妃帶走後,日日帶在身邊。
白珏想到這裡,那張清肅端美的臉上,出現了糾結之色。
太子怎能如此?白榆可是恭親王妃,按理說……是他的弟媳啊。
他從前像是神壇上的仙君,今夜站在黑暗之中,命令她:「無論用什麼辦法,必須將她帶到這裡」的時候,卻猶如墮神的惡魔。
那麼陰沉可怖。
白珏怕極了,竭力想要看清太子的神情,她不相信他會罔顧人倫。
只是她身系一族性命,不敢靠近他,也只能聽命行事。
好在白榆不知道怎麼了,狀態非常不對,正好讓白珏無須去撒謊欺騙或者用其他的極端辦法,只需要拉著白榆就行了。
白榆走得極其不穩,她抓著袍子,偶爾回頭左顧右盼,甚至仰頭看去。
藍鯨……會在天上嗎?
他會飛到天上變成月亮,再也不下來了嗎?
白珏拉著白榆進入了一片遠離那些女眷的矮樹林的時候,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射出了一支箭,徑直釘入了白珏拉扯著白榆的手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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