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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倒地下意識張開雙臂,看上去像只張開雙翼的雄鷹,在護著他不堪一擊的「雛鷹」,很是有種英勇就義的驚愕之美。
與此同時,那跌落在地面的長琴側面的機關被撞開,「嗖嗖」射出了兩支短箭,直接朝著皇帝的方向而來。
「咻咻——」兩支短箭直接全都刺入了謝玉弓的身體。
七皇子跑到了地方,但是因為實在太蠢笨,又被推完了謝玉弓後衝到人群裡面的白榆「擋」了一下。
於是他沒來得及「救駕」。
而白榆對著禁衛軍喊道:「那琴師的琴有暗器!」
白榆聲音落下的同時,禁衛軍已經衝過去將琴師狠狠按在地上。
七皇子趴在地上,回頭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在皇帝面前張開雙臂接了暗器,已經倒地的謝玉弓,目眥盡裂。
謝玉弓中了短箭之後,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他這一刻簡直和安和帝一樣,像是無法相信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情一般。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膛上狠狠刺進去的兩支短箭。
他中箭之後身體脫力,被人扶住,耳邊禁衛軍抓捕刺客的咆哮,混合著皇帝震驚之下顫抖的聲音:「小月牙兒!」
這是他的乳名,玉弓乃彎月,是安和帝在他只有幾歲的時候,總是會叫的乳名。
可是謝玉弓現在什麼都聽不到,感覺不到。
他只是一寸寸地,將視線從自己的胸膛正在暈染開血跡的短箭之上抬起,看向了站在人群之中的……他的九皇子妃。
他動了動嘴唇,鼻翼極速地扇動了幾下,眼中的血絲瀰漫的速度,比胸口血跡暈染的速度還要快。
而他感覺到了短箭入體的尖銳疼痛,卻不知為何,短箭分明一支射在肩頭,一支射在肋骨,但是他的心口之處,卻彌散開了難以遏制,難以忍受的劇痛。
這種劇痛讓他肢體僵硬,讓他疼得眼窩發熱。
他不可置信,又肝膽俱裂地瞪著白榆的方向。
白榆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她被禁衛軍阻攔著,不讓她湊近皇帝,自然就不能湊近謝玉弓。
她表情鎮定得可怕,像一個不帶半分真情實感的劊子手。
謝玉弓望進她的眼中,不知道自己想要尋找的是什麼。
可是他的九皇子妃的眼中是一片霜雪覆蓋的莽原,找不到半點他想找的東西。
他心口的劇痛,漸漸地化為燒起的業火,帶著能摧毀一切的憤怒。
他抽搐一樣地勾了勾嘴唇,那根本不是一個笑,而是野獸被惹毛了,怒極之時抽起的鼻翼帶動了嘴唇。
他血紅著一雙眼,眼前迅速模糊,卻死死瞪著白榆那邊。
被人架著雙臂才沒跪下去,他喉嚨如同被堵了千斤寒鐵。
他狠狠地,深深地呼吸,仿佛慢一刻,就會活活窒息而死。
但每呼吸一口氣,都像是直戳入腹的冰凌,冷入骨髓,貫穿了他的五臟六腹,將他柔軟滾燙的內臟刺得鮮血淋漓,再將血液凍成荊棘一般的刺骨寒冰。
他像是失聲一般,看著白榆開口說了句什麼。
但是誰也沒有聽到。
他眼前一黑,嘴角湧出血線,昏死了過去。
你要……殺我?
你要殺我?!
第32章
謝玉弓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夢魘之中。
每一個夢的結尾, 都是他的九皇子妃。
她端著盛在酒杯裡面偽裝成合卺酒的毒藥;或是同面孔模糊的人通姦,在竊竊私語的訴說著他有多麼令人厭惡;再或是她面無表情,將自己推入萬丈深淵的冷酷模樣。
他在夢魘之中看著自己一次次因為她而潰敗死去, 容顏枯萎,遭受背叛, 又重新變回了那個在深宮之中苟延殘喘的可憐蟲。
一次次感受如同利刃挖心一般的痛苦,最後他在被人騎著當成狗一樣在地上爬的時候,他抬起頭, 看向了三年前的庭院處, 那個同白珏站在遠處樹下,朝著他看過來的工部尚書的庶女——白榆。
她面上帶著笑意, 哪有半分的憐憫和嘆息, 滿滿的都是嘲諷。
謝玉弓爬行的動作一僵, 突然生出了將背上騎著的十二皇子, 一下子掀開, 甚至是活活掐死的衝動。
因為在「白榆」的注視下, 謝玉弓發現自己再也裝不下去了。
他的隱忍和蟄伏變成了刮骨鋼刀, 將他「凌遲」得體無完膚。
他羞恥得面紅耳赤,恨不得將四肢盡數蜷縮在一起, 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謝玉弓不懂。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夢魘之中, 每次面對白榆的注視, 無論白榆帶著什麼樣的神色,他都會有種無地自容般的慌張。
白榆的目光宛如炙熱的熔岩,每一次看向他, 都會燒灼他的皮肉, 燙傷他的骨骼, 再融掉他的皮膚。
讓他化為一灘淋漓滴落的血水, 從馬車裡面的縫隙滴答逶迤了一路。
馬車?
哪裡來的馬車?
謝玉弓在一個坍塌的夢魘之中醒神,看到了那天隨她歸寧,他們一起坐在馬車中的樣子。
她撿起了自己膝蓋上的蜜餞,當著他的面,緩緩地放進了口中。
謝玉弓當時並沒有和白榆對視過。
但是在這個夢魘中,他們對視了。
謝玉弓看著自己膝蓋上的蜜餞,被一隻纖細柔美的手撿起,而後送入了一雙嫣紅的口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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