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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在自己的親生父親身上感覺到過的,對死亡的隱秘的憧憬。
他感覺的是正確的。
霍玉蘭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的靈魂將燃燒殆盡,她最終也沒有辦法尋覓到同等的愛意重新點燃靈魂,一定會走向滅亡。
就像當初牧引風的父親一樣決絕。
牧引風的嘴角帶著一些羞澀的笑,用燦爛到灼人的視線看著霍玉蘭說:「我想和你結婚。」
「不是和慕方懿,而是和霍玉蘭。」
「戒指的樣式是我定的,但還是要你同意才行,婚禮和婚紗還有宴客地點什麼的,我們再慢慢商量就好了,都按照你喜歡的來。」
牧引風居高臨下地看著霍玉蘭,寶石般的眼睛捕捉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他又喃喃重複了一遍:「我想和你結婚。」
一輩子都不分開。
他把自己的胸腔撕開挖出心臟,稱好了斤兩,奉送到霍玉蘭的手上。
霍玉蘭不知道這樣看了牧引風多久,可能只是一呼一吸的時間,也可能是好久。
她突然就覺得自己好累。
像一頭連夜犁了一百多畝地的老黃牛,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和骨頭,都在發出搖搖欲墜的尖叫。
霍玉蘭頹然地放鬆了一直緊繃的腰骨和手臂,放鬆了深陷於沙發之中的手指。
她像死了一樣,貼服在柔軟寬大的沙發上,四肢垂落,胸腔之中一直吊著,梗著的那口氣,悠長地吐了出來。
她閉上了眼睛,卻能感覺到牧引風還在看著她。
還在等待她的回答。
可是霍玉蘭抬起了手臂,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面。
再開口,聲音都帶了一些鼻音:「屋子裡的光太亮了,你去換成柔光吧。」
這是她習慣性地在從前那些男朋友質問她什麼,或者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躍躍欲試地想看她的反應的時候,她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和注意力的方式。
她給不了牧引風回答。
牧引風當然很聽話,尤其是聽到了霍玉蘭的音調好像是要哭了,立刻起身扶著沙發起來,哆哆嗦嗦地去摸牆上的開關。
期間還摔了一跤。
剛才牧引風從餐桌的旁邊跑過來,憑藉的全部都是一股激勁。
他生怕霍玉蘭真的走了,是怎麼過來的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雖然一直都在做復建……但是真的走起路來還是很艱難。
不過他咬著牙,成功把燈光調暗了。
然後一路扶著牆扶著沙發又扶著茶几走回來,腿哆嗦得不行,額頭的汗水都多了一層。
霍玉蘭把右手臂壓著的眼睛露出一點縫隙,在注意著牧引風,確切地說是看著他走路。
他竟然真的能走路了。
雖然看上去很辛苦,但再經過一段時間的鍛鍊就應該徹底好了吧?
在原本的劇情之中,他明明是在救贖他的那個陽光開朗的女主出現之後,才開始對站起來有了嚮往。
他因為坐在輪椅上面太久,有一些神經已經壞死掉,前前後後還做了幾次手術才重新能站起來。
現在這麼容易就好了?
他好了,連吃藥也能控制得很好。
他應該不再需要她了。
霍玉蘭抽了一下鼻子,覺得自己的喉嚨和胸腔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有些無法呼吸。
牧引風摸回沙發旁邊坐下,伸手摸了下霍玉蘭放在沙發上面的手。
說道:「你身上真的好燙,熱得不正常。」
他說著,又傾身過來,想要測試霍玉蘭的額頭。
不過霍玉蘭的手臂在自己的眼睛上面橫著呢,牧引風拉了一下沒拉動。
他頓了片刻後低頭,細細密密地在霍玉蘭的下巴和臉頰上親吻。
「別哭了,我以後無論遇見什麼事,都會第一時間和你說的,再也不讓你著急了。」牧引風的聲音低沉溫柔得令人耳膜發顫。
「誰哭了?」霍玉蘭開口反駁,但是音調變了十八個度。
她這才悚然反應過來,原來她的眼眶一直這麼酸,是因為她在哭啊。
霍玉蘭不懂自己為什麼哭。
但是牧引風再一次嘗試把霍玉蘭的手臂拉開,這一次拉開後,霍玉蘭微眯的眼睛暴露在柔光燈下。
泥濘不堪。
太狼狽了。
霍玉蘭就不明白了,她怎麼跟牧引風談個戀愛還能談得這麼狼狽。
她抽著鼻子說:「別看了,我只是……只是生病。」
她確實又熱又冷的,這不太正常,想到自己之前洗了一個冷水澡,估計是後勁兒找上來了。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託詞和藉口。
霍玉蘭人死了二十多年,屍體都腐爛沒了,嘴還是硬的:「我發燒燒的。」
「嗯,我知道。」牧引風的語調竟然帶著很認真的認同。
「燒的時候確實會眼睛酸酸的。」他以前也是。
那時候他無論再怎麼厭惡牧元蔓的控制,也會期盼她回家。
小王子向來都是以己度人,他抱起了霍玉蘭,溫柔安撫她的後背,整理她鬢邊的頭髮說:「我們去醫院,讓醫生給你看看,你的嗓子有點啞,看看是不是發炎了。」
霍玉蘭本來有點彆扭,坐在沙發上還扭著臉。
但在臉上的眼淚和哭出來的清鼻涕都被牧引風拿著紙巾輕輕抹掉之後,就完全拋棄了羞恥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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