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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九春依舊對赤霄這個身份沒什麼認同感,但想像了一下那種情形,也忍俊不禁。“那這麼說起來,”他繼續問,“上次我傷風時,給我扎針的是你?”

    “為什麼你這麼想?”晏維清反問。赤霄當然知道他醫術高明,可九春應該是不知道的。

    九春這下真翻了個白眼。“如果你不是個高明的大夫,他們會告訴你赤霄在哪裡?”顯然是已經走投無路,只得硬著頭皮場外求助,求助的還是對手!

    “若宮堂主知道你就這麼說出來了,”晏維清失笑,還小幅度搖頭,“她一定會很傷心的。”

    九春完全沒當一回事。“就算我不說,你也肯定能想到;所以那有什麼關係?”

    就算他能想到,說出口和內心戲依舊有很大差別的啊……晏維清完全哭笑不得。“你還真是一樣……”我行我素!

    九春覺得後面一定沒啥好話,也沒費心追問。“到炎華莊,你是不是就要開始‘治’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你好像不是很樂意?”晏維清敏銳地發現了這點。

    九春想,我不樂意有什麼用,一大群人都等著赤霄重出江湖呢!跑又跑不了,那不就只能在這種不可逆轉的大環境下努力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好處嗎?

    一時停頓。晏維清安靜等著,並不催促。

    “行吧,現在我都知道了。”九春再次開口時如此總結,頗有種老氣橫秋的調調。“既然如此,晏大俠,不如咱們來個約法三章?”

    “怎麼說?”晏維清眉梢微挑。

    “我不跑,乖乖跟你回去,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九春掰著手指說,“你覺得怎麼樣?”

    然而晏維清一點也沒被這種配合到過分的條件蒙住雙眼。“這就是你的三章?那你要我做的那三章呢?”

    “別緊迫盯人,別拉著我一起睡,”九春連珠炮似的道,“最重要的是,告訴其他人我們沒什麼!”

    此時紅日西斜,茂盛的竹林依舊看不到邊際。金色光柱被拉得斜而長,兩人的身影在斑駁的葉影中恰恰相對。  

    晏維清就在這種背景里風輕雲淡地笑了笑。“我當然沒問題,”他故意拖長音,“但你馬上就會後悔的。”

    與上次一樣,九春很快就知道晏維清的“後悔”是什麼意思。他們還沒走出深山老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這也就意味著,沒有屋頂,也沒有床。太陽落山,山風一吹,冷得凍到骨頭裡。

    這種情況,有人當暖爐最好,但九春絕不會承認晏維清在這方面相當優秀。

    “這山才多高,怎麼這麼冷?”在邊上小溪洗漱完後,九春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回火堆,用力搓著手,不想讓自己抖得太厲害。“行了,輪到你了,我來燒火!”

    作為唯一的壯勞力,晏維清眨眼之間就砍下了一小片青竹,搭出一間簡易小屋,晚上好歹不用真的幕天席地。“你一個人行不行?”他確定性地問了一句。

    這話里透出一絲不信任,九春頓時炸毛。“有什麼行不行的?不就一堆火,對我有點信心好嗎?”

    晏維清又看了九春一眼,便動身去溪邊。等他再回來的時候,九春依舊保持著添柴的姿勢,手中木柴快要燒到指尖;但他人早已歪到一邊,顯然路途困頓,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晏維清相當無奈。他走過去,把那根就要燒過頭的木柴拿走,再小心讓人躺平。為防意外,他這次依舊準確地在對方耳後補了一針。然後,他從身上摸出布包,打開——

    篝火光焰一跳,包中銀光炫目。

    不出半盞茶的功夫,晏維清就熟門熟路地把九春紮成了只刺蝟。再等半個時辰,他從運氣冥想中睜眼,換其他穴道再扎。如此往復,直到天快亮才算完。

    經脈激盪,九春已經出了好幾身汗。晏維清攔腰抱起他,走向溪邊清理。洗澡洗衣、再用內力烘乾衣物,完全不留痕跡,這一套他本做慣了;但這次有些不同——

    九春大腿內側一片刺目紅痕,顯然和馬鞍摩擦過頭了。

    晏維清簡直要咬牙切齒。受傷就受傷,暈什麼馬啊!還裝得和個沒事人一樣!“失憶還不忘嘴硬!”

    ——這什麼十幾年如一日的破毛病!

    第10章

    劍神生氣了,而且好像很生氣。

    意識到這點不難,況且九春並不是個神經大條的人。實際上,從竹屋裡起身的第二天早晨,他就發現晏維清沉著一張俊臉,話也變少了。  

    兩人一起走,顯然只可能是他惹著了晏維清。但問題在於,九春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他到底是怎麼惹毛晏維清的。說真的,他啥也沒幹,不是嗎?

    “晏大俠,喝茶不?”

    劍神大大騎著白馬,目不斜視地過去了。

    “晏大俠,吃包子不?”

    劍神大大騎著白馬,目不斜視地過去了。

    “晏——維——清——!”

    九春暴躁了。之前怎麼沒人告訴他,劍神也有使小性子的時候?

    對一聲震天價的怒吼,晏維清的反應依舊是……沒有反應。因為他們再次到了荒郊野外,驚飛幾隻鳥兒沒啥大不了的。

    九春大怒。他拉緊韁繩,一夾馬腹,就想倒回去。可下一瞬間,他眼前一花,視野里全是極近的雪白毛皮,腰間一股大力傳來——

    他看到的是晏維清的馬!晏維清竟然把他倒著夾在胳膊底下了!  

    九春直覺掙扎。“晏維清,你太過分了!快放我下來!”

    事實證明,晏維清心情確實很差,因為他完全沒浪費哪怕一分一秒的嘴皮子功夫——九春剛吼完,下一刻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再次睜眼的時候,九春很快就發現,他前面是馬籠頭,下面是馬鞍,後面是……

    感到不屬於自己的體溫貼著布料傳來、而四周不明真相的群眾都投來灼灼目光,九春立時就僵硬了——

    臥槽!晏維清給他整這齣是什麼意思!

    “醒了?”

    頭頂上一個聲音響起,還伴隨著身後胸腔的震動。九春毛一炸,就想跳起來。但他這麼做之前,完全沒注意到腰間還有對方的一隻手。所以,理所當然地,他沒能跳下馬,撐死了也就撞到晏維清的下巴。

    “嘶——”

    晏維清倒抽了一口冷氣。必須誠實地評價,他幾乎沒發出聲音;但圍觀人群感同身受,幾十號人一起倒抽冷氣,加起來動靜就很大了。  

    迎著一票或瞪視或譴責的目光,九春愈發僵硬。“……快放我下來!”他咬牙切齒,不過好歹記得壓低聲音,努力控制嘴唇不動。

    晏維清顯然沒覺得下巴被撞是一種教訓。“快到了。”他顧左右而言他,放在九春腰間的手還緊了緊。

    比力氣,九春完全不是晏維清的對手。考慮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搞么蛾子不僅會增加別人的談資、而且會讓人懷疑他目前的身份,九春勉強控制住一撥又一撥雞皮疙瘩,不讓自己轉身揍晏維清鼻子一拳。

    “你又想幹什麼?”他繼續咬牙。

    “宮堂主怎麼會想到安翎館那種地方?”晏維清反問。從略帶揶揄的語氣判斷,他並不真的需要一個答案。“看你,隨便碰一下就緊張。”

    我特麼只是裝頭牌又不是真頭牌我為什麼不能緊張!

    九春的內心咆哮已經要突破天際。“這樣才沒人會找到!”他從牙fèng里擠出這幾個字。

    “挺有道理。”晏維清道,竟然還點了點頭,“煙花之地魚龍混雜,消息靈通,倒真是沒更好的藏身之地了。”  

    九春可沒興趣和晏維清分析這個。“你到底放不放我下去?”

    “你不要亂動,就沒人會想歪。”晏維清從側面回答,以一種非常正直可靠的口氣。

    但九春再次產生了那種滿心只想吐血的憋屈感。動?動個毛啊,騎著馬還想怎麼動?至於想歪,現在還不夠那些人想歪的嗎?

    ——晏維清果然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想到道貌岸然,九春就回憶起了另一件需要興師問罪的事。“你竟然倒著提我!”他控訴,“那時馬還沒轉向呢!”動手動得是不是早了點?

    晏維清對此報以微笑。“先下手為強,我以為你知道。”

    雖然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但九春依舊從語氣里捕捉到了隱藏的愉悅。“……算你狠!”他十分悻悻然。

    這時候,晏維清勒停馬,正對一家店門。九春抬頭一看,毫不意外地發現樓上門側都張燈結彩,還有不少裝扮停當的姑娘正忍不住偷偷往晏維清身上瞟——  

    不住客棧,只住秦樓楚館,真是不得不服!

    就在九春內心吐槽時,晏維清已經翻身下馬。他等了一小會兒,見九春只瞪著招牌看,乾脆一把把人抱了下來。

    腳踩到地面,九春才從四周的驚呼聲中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臉立刻漲紅了。擦!他自己有手有腳,說一聲就好,非得抱嗎?

    這種惱羞成怒的反應似乎極大地娛樂了晏維清,原本略顯陰沉的表情一掃而空。老鴇早就迎到近前,殷勤地問:“晏大俠,要兩間房嗎?”

    要不是時機不對,九春真能笑出來。能讓老鴇說出客棧老闆的台詞,晏維清這也是頭一份兒!

    “一間。”晏維清回答。

    顯然,老鴇很想推銷自家產品,因為她還在繼續喋喋不休:“晏大俠,我們樓里的姑娘,那可是遠近有名的!漂亮水靈,善解人意,保證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

    雖然九春很樂意要兩間房,但他沒法不覺得,老鴇說的善解人意應該是善解人衣。

    晏維清對此的反應是深深注視九春。“只要房間,”他用不帶感情的眼角餘光瞥了老鴇一眼,“不要人。”  

    樓中不少姑娘都豎著耳朵在聽晏維清說話。此時聽到“只要房間不要人”,她們眼刀就和不要錢一樣嗖嗖地往九春身上飛。那些眼神,那些表情,分明就在說一句話——

    小倌有什麼好!

    九春發誓,他可以舉雙手雙腳贊同這個。可問題在於,和晏維清對著幹,倒霉的總是他自己;這道理已經被驗證了,就沒必要繼續浪費力氣。這次是晏維清倒提著他、再讓他“享受”了一把眾所矚目的滋味,下次……天知道是什麼!

    所以,九春端出無視*,頂著無數殺人似的目光,跟在晏維清身後進門上樓。

    用飯、沐浴、更衣、就寢,這一系列順序和以前並沒什麼不同。不過,其他人的議論內容有了新變化——

    “晏大俠以前不都要四個姑娘伺候嗎?今天都不要了?”

    “就是啊!據說一路都是這樣!”

    “是嗎?難道晏大俠真心疼愛那個叫九春的頭牌?我不信!”  

    “我原來也不信,但聽他們說了今天街上的事情,簡直不信也得信了!”

    “就是晏大俠抱著他騎馬那件事嗎?嘖……”

    “不僅如此!我親眼看見,那個九春差點把晏大俠下巴撞青了,可晏大俠愣是一聲沒吭!”

    剛躺上床沒多久的九春聽著這些新鮮出爐的八卦,簡直要無語凝噎。別的暫且不提,他一個武功完全為零、力氣幾近沒有的人,能把劍神下巴撞青?天方夜譚也不是這麼扯的啊!

    晏維清擦好劍,也上床躺下了。見九春一臉木木的表情,他略有好奇:“你怎麼了?”應該不是白天受的刺激現在才反應過來吧?

    九春才不想說他聽到了什麼。“我覺得你根本在調|戲我,”他幽幽道,“或者說你就是想讓其他人覺得你在調|戲我。”

    晏維清一樂,想用掌風滅燈的手也停住了。“那可不是調|戲,”他認真道,“你要時刻記住,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金主和小倌的關係嗎?

    九春暗地裡翻了個白眼。要不是考慮到他目前是只弱雞、離開晏維清就會被仇家找上門,他才沒這麼好的忍耐力呢!“我覺得,你把你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了。”他指出這點,不無幽怨。

    不可否認,晏維清確實認為九春炸毛的樣子很可愛,因為那總讓他回憶起十數年前。但這種原因,他暫時不想說。“睡吧。”他避重就輕地安撫了一句。

    這一夜,晏維清依舊抓緊時間給九春疏通經脈。九春大腿內側的傷痕依舊刺眼,他開始認真考慮,剩下的路程是不是該坐船——

    雖說有備無患,但在真的見到之前,他怎麼能想到,赤霄會受皮肉傷?還是騎馬擦出來的?

    同一夜,千里之外的巫山神女湖畔。

    “稟小姐,宗主讓我告知您,晏莊主踏上北上返程,昨日已過玉華山。”

    “他幾時能回到南陽?五日?”

    “晏莊主帶了人隨行,五日……怕是到不了。”  

    “不管有沒有什麼,能叫阿清鬆口,此事確實不同尋常。到時候,我親自去會會!”

    第11章

    翻過大庾嶺,就進入了水系豐沛的鄱陽湖平原。沿河溯流而上,經長江中段,取道武當,再往北走二百餘里,才能到達炎華莊所在的南陽山。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當晏大俠這名號指的還是晏維清的爹晏茂天時,不管是炎華莊還是晏大俠本身,在江湖中的知名度都不過爾爾。然而,晏維清幾乎是以一人之力改變了所有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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