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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回答,赤霄只瞥了晏維清一眼。如果晏維清沒有現身的意願,他並不打算主動介紹。

    但晏維清卻乾脆地把斗笠摘了下來。因為不需要再裝趙獨眼,他早就取下了左眼蒙著的黑布。背上烏劍的黑布也解了下來,從前面只能看到從肩頭探出的劍柄部分。“鄙人姓晏。”他拱了拱手,“危堂主,吳堂主,久仰大名。”

    這番言辭溫和又客氣,十足十大俠風範。但危寒川和吳月都齊刷刷地往後退了一步,臉色微白。

    姓晏,用劍;劍柄長得很像烏劍,臉龐也長得很像劍神……

    這幾樣加起來,此人、應該、不會、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正道武林、第一劍、吧?

    ……誰能告訴他們,晏維清真不是來拆台的?

    赤霄微不可察又無可奈何地出了口氣。從晏維清伸手開始,他就預料到了這種結果。“他治好了我。”

    短短五個字,危寒川和吳月立刻明白了晏維清出現在此的緣由。如果晏維清確實是和嵩山華山之類在一起的,那他完全沒必要先救回赤霄:擒賊先擒王,赤霄一死,要對付剩下的人不是簡單得多?

    夫妻倆對視一眼,極有默契地同時上前,深深鞠躬。“多謝晏大俠出手相助。”

    這就算得到初步認可了,然而晏維清有點苦惱。他可不想在白山教中樹立起恩人形象,定位完全不符他的預期。不過,來日方長,他不急於一時!

    論對總壇地形的熟悉程度,明面上是機堂最了解,實際上卻是身為教主的赤霄。四人圍著地圖合計了一番,很快定好兩條路線。天剛擦黑,兩隊人馬就各自出發清除火藥據點。

    火藥之事是暗地裡進行的,並沒有許多人知道,看守的人也少。兩隊都有個一劍封喉的高手坐鎮,殺人毫無動靜,事情進展自然順利。

    等到兩隊再次匯合時,子時的梆子剛剛敲響。

    “就剩雪牢了,聖主。”危寒川率先匯報。

    赤霄點了點頭。雪牢地理特殊,防守嚴密;他們一動手,秦閬苑就會立刻得知消息。既如此……“所有人都去雪牢,儘量把傷亡降到最低。”他很快做了決定,“我去找秦閬苑。”

    這話翻譯一下,差不多等同於“我去殺了秦閬苑”。

    危寒川和吳月對此沒有意見。秦閬苑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他們求情的話都說不出一句。赤霄要殺了秦閬苑是理所當然;而不讓他們跟去,大概是為了照顧他們的心情,畢竟大家相識多年。

    雖然知道秦閬苑武功絕對比不上赤霄,但是吳月還是補了一句:“聖主小心。”

    赤霄點頭。這種關鍵時刻,沒人想出意外。

    “還有凌盧那邊……”吳月欲言又止。

    “我會處理。”赤霄再次點頭。

    在一邊從頭聽到尾的晏維清沒表示反對,但心裡立刻做了個決定。秦閬苑隨便赤霄怎麼處理,但凌盧嘛……呵呵,敢覬覦他心上人,怎麼能有個好死?

    這邊廂,秦閬苑早已就寢。白日必有一戰,他自然得養足精神。但睡到半路,他就被脖頸處逼人的涼氣驚醒了。四周一片黑暗,床邊人影依稀,但他就是知道,來人是誰。

    畢竟,這世上可沒有幾個人能無聲無息地潛入他的房間、把他掛在床頭的劍架在他喉嚨上、而他直到死前最後一刻才發覺。

    “聖主。”秦閬苑扯了扯嘴角。因為不敢過分動彈,聲音便有些低啞。“我竟不知你何時會做這種小人行徑了。”

    “和死人還講什麼光明正大?”赤霄冷聲答。

    “既然和死人沒什麼好講,那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呢,聖主?”秦閬苑嘶聲道,“莫非聖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要秦某這個死人給你講上一講?”

    赤霄只停頓了片刻。“本來有,但現在沒有了。”他本來想問秦閬苑可曾後悔、哪怕一絲,這樣他好安撫華春水;但現在看來,果然不必浪費工夫!

    “——慢!”秦閬苑卻搶在赤霄真正動手之前喊了一句。

    赤霄沒說話,只動了動手腕。赤劍鋒銳一偏,眼見著就能刺入致命部位。

    “和聖主你相反,成王敗寇,秦某本無話可說;但現在有了。”秦閬苑被劍尖激起了一陣寒顫,但還是繼續往下道:“你既已仁至義盡,我也該仁至義盡才是。”

    “你想說什麼?”赤霄的語氣依舊冰冷。“若你想說火藥,那大可不必。”

    秦閬苑小幅度倒抽冷氣。他本來還有一點反抗的念頭,要知道他的判官筆就在枕邊;但從赤霄說出火藥兩字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再無翻身可能。“火藥只是其一。”他努力保持音調冷靜,“其二是——”

    “劍上有毒!”

    第49章

    和這話一起出來的還有兩點寒光。赤霄早就防著秦閬苑拼死一搏,手腕微動。

    只聽鐺鐺兩聲金屬相碰和著短促嘶聲響起,再跟著沉悶的床板哐當,房中再次恢復了靜謐。又一聲輕哧,油燈搖晃著亮了起來。

    秦閬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雙眼暴突,還保持著曲臂前伸的扭曲姿態。兩支判官筆正一左一右地倒插在他的琵琶骨中,把他深深往床板里釘,鮮血已經浸透了中衣和被褥。若不湊近細看,誰都發現不了他的致命傷其實在一絲猩紅也沒有的喉間。

    點了燈的赤霄一點也沒注意死人。他正借光打量手中兵器,質地光澤重量手感都確是赤劍無誤;但說到有毒……

    赤霄收劍入鞘,不怎麼確定。他對毒物沒什麼研究是其一,對秦閬苑的信任幾乎為負是其二,自己依舊沒有什麼不對頭的反應是其三。

    而且話說回來,如果劍上有毒,那秦閬苑拿著它一年半載卻沒事?

    赤霄沒法不覺得,若秦閬苑的話能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肯定又是凌盧做出來針對他的毒。如此一來,他拉上晏維清對付凌盧才比較保險。

    晏維清當然很願意幫赤霄這個忙,因為他先於赤霄找上了凌盧。

    “……你怎麼在這裡?”後腳趕到的赤霄有點驚異。

    晏維清保持著劍尖指著凌盧的動作,手臂平穩,聲線也平穩。“我告訴那些人,秦閬苑死了。”

    赤霄立刻懂了。群龍無首,雪牢外的守衛慌了陣腳,便容易潰敗。當然,晏維清那麼說時秦閬苑應該還沒死,不過,結果已經註定的事,也不差早說那一時半刻。

    但是,晏維清主動找上凌盧……

    赤霄眸光一側,便落到對面凌盧身上。和秦閬苑不同,凌盧穿戴齊整,臉上也不見睡意,倒像是一直在等著誰……難道是在等他?

    但凡有赤霄在,凌盧總是盯著赤霄看,今夜卻有些例外。現在,他正惡狠狠地瞪著晏維清,咬牙切齒:“那人原來是你!”

    實話說,敢惡狠狠地瞪著劍神、還是烏劍已經出鞘的劍神,凌盧膽子實在不小。但赤霄更想知道,什麼叫“那人原來是你”?難道凌盧猜到他心裡有人?什麼時候的事?

    “當然是我。”晏維清如此回答,十分不客氣。“而且不管是誰,都不會是你!”

    這話顯然戳中了凌盧的痛腳,因為他俊俏的臉立時扭曲起來。“你——!”他高喊道,尖利而瘋狂,“不可能!你們根本不可能!”

    “這還真不勞你操心。”晏維清冷冰冰地回。

    “不!”凌盧高聲反駁,“當然和我有關!他只能是我的!”

    話說到這份上,赤霄覺得他非常有必要說點什麼。“凌盧,”他開口,不急不躁,“事到如今,你還是多想想你自己比較好。”話那麼多,是想被多切幾塊麼?他還嫌麻煩呢!

    “想想我自己?”凌盧冷笑一聲。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赤霄身上,上下逡巡。在看見赤霄懸在腰間的赤劍時,他忽而咧開嘴,露出個頗有貪婪意味的笑。“我一直在為我自己考慮啊,只要你……”

    後面的話凌盧沒能說出來,因為一點寒光已經急速遞到他喉間,殺意凜然。

    “禍從口出,凌堂主。”晏維清對天發誓,凌盧能活到現在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赤霄還沒點頭。

    赤霄也明白。晏維清怕是早想殺了凌盧,現在不過給他面子。他當然也沒真的想留凌盧一命,只是有幾句話還沒說完。“我早就警告過你,你在要我給不出的東西。”他平靜地對凌盧陳述。

    “是嗎?你給不出?”凌盧嘲諷一笑,十分刺眼。“你只是不願給我吧!”

    話里指代的含義實在曖|昧,晏維清手背青筋隱現,然而赤霄反應稀鬆平常。“你真這麼認為?”他反問。

    凌盧眼神閃了閃。赤霄當然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情願屈於人下。確實,他看上赤霄簡直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就算赤霄看上了晏維清,這事兒也有待商榷!

    實際上,若不是想不出讓赤霄心甘情願地躺在男人身下承歡的辦法,為何他還要費盡心機地弄出隱毒和引子、再神鬼不知地把它們種到赤霄身上?

    赤霄也不想在這樣的話題上反覆糾纏。“你怎麼知道的?”他換了個方向。

    凌盧呵呵冷笑,倒沒賣關子。“取人的心頭血!”他一字一句道,“你早幾年可不這樣,其中必有緣故!”

    赤霄有些微怔愣。作為劍魔兼魔教教主,他向來不吝展示自己的武力值。他要殺的人絕不可能活,他也就沒覺得斷氣而死和流血而亡有什麼區別:反正左右都是一個死。但……難道這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一種?

    想到這裡時,赤霄沒忍住瞥了晏維清一眼。未曾想,晏維清也正看著他,兩人目光撞了個正著。不過一瞬的功夫,暗藏的情意便絲絲縷縷地繞了上去。

    這一幕落入凌盧眼中,他只覺得一口老血憋在喉頭,哽得周身氣血逆流。“我早該知道!”他發狠道,“我早該知道,同樣是取心頭血,晏維清能在你劍下活過來,就只有一個原因!”

    一個他完全不想承認的原因——

    赤霄想要晏維清的心,但不是以死亡的形式!他愛他;否則,還有什麼能解釋一個走火入魔差不多一半的人劍下留情?就算是突然清醒,那又為什麼只在殺晏維清時突然清醒呢?

    “早點說的話,也許晏某會考慮,讓你死得痛快點。”這麼接過話頭的人是晏維清。他的意思很明顯,馬後炮是完全無用的。

    凌盧揚起頭,又呵呵冷笑,臉完全扭曲了。“事到如今,你確實要感謝我!”

    “謝你什麼?”晏維清順著說下去,但根本沒往心裡去。他覺得凌盧只是在故弄玄虛地拖延時間,拿劍的手更穩了。

    “謝我給赤劍上下毒!”凌盧說這句話時,瞳孔微微放大,有種癲狂的興奮從裡頭透出來。

    現在聽到毒,晏維清心裡就咯噔一跳,不由轉頭去看赤霄。紫蘭秀和凌盧都說有毒,不像作假;可赤霄身形平穩,呼吸都沒亂一絲。兩廂權衡,他還是選擇相信赤霄,只道:“你的毒,我能解。”

    此話無疑昭昭然地暗示了赤霄和晏維清現在並肩站在這裡的緣由,凌盧眼裡都要瞪出血絲:“上次也是你?”他停頓了一下,忽而瘋狂地大笑起來:“怪不得,怪不得!枉我機關算盡,結果白白便宜了你倆!”

    晏維清實在不耐煩和凌盧繼續廢話,尤其在凌盧看起來越來越不正常的時候。他剛想問赤霄是不是可以動手,凌盧卻又高聲道:“若你真解了毒,那你肯定要後悔!因為那其實不是真正的毒!”

    ……不是真正的毒?

    晏維清一時沒想到。赤霄也沒有,但他感覺到了。指尖有種隱約燙人的熱度,他本沒在意;但若是小腹熱潮一股一股地上涌,是個男人都知道要什麼!

    “不必再說了。”赤霄勉力壓抑住那股突如其來的情|潮。感覺並不陌生,只是迫不及防。但在凌盧面前,他絕不會露出一星半點。

    隨著話尾,晏維清手起劍落。沒見一滴血,凌盧便軟軟地委頓在地,毫無生氣。

    “他還沒死。”赤霄不用看就能判斷出來,略有詫異。

    晏維清並沒立刻回答。他走過去,摸出銀針,飛快地扎了凌盧身上幾處大穴。“我說過,利落地死是便宜他。”

    “所以?”赤霄問,同時感到藥效在急遽發作——那股熱潮洶湧著席捲全身,手腳都有發麻的軟意。

    “所以……”晏維清直起身,打量著已經開始無意識抽搐的凌盧,終於有了點滿意的模樣,“在他死之前,我想看看,他到底幾歲。”

    赤霄低低地笑了一聲。“那可是個秘密。”

    “很快就不是了。”晏維清篤定道。他轉頭看向赤霄,卻立刻捕捉到了對方面具無法遮擋的緋紅耳垂。“……你怎麼了?”

    赤霄又笑了一下,和之前似乎沒什麼不同,卻又似乎有所不同——帶著點難以言喻的欲|望,又帶著點不可言說的誘|惑。“你剛才說,我的毒,你能解?”

    晏維清被嚇了一跳。他疾步走過去,熟練地扣住對方手腕。“你真中……”後面的話他沒能說下去,因為他確實知道那種不正常的皮膚熱度、過快的脈搏還有幾乎能把他攝入深處的放大瞳孔意味著什麼“毒”。赤霄掩飾得太好,以至於他現在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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