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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得誇讚,晏茂天卻更愧疚了。他絞盡腦汁地想幫自己兒子找兩句好話以挽回印象,但沒等他找出來,就有一個人進了客廳。

    這人當然是雲長河。聽說雲如練到了,他肯定想第一時間看見;但同時,他也確實不敢晾著赤霄空等。所以,他剛從膳房出來,就一路飛奔到此。“師妹,你來了!”

    雲如練原本坐在那兒,聞言立起身。“大師兄!”她欣喜道。

    “路上可順利?”雲長河快走幾步,在兩人距離丈許時停下。“你累不累?”他關心地問。

    “都挺好的。”雲如練頓了頓,輕聲回答。

    晏茂天在一邊看著,內心默默扼腕。“房間已經準備好了,”他插話道,“如練,不如讓阿明帶你過去休息?”

    雲如練轉過身,嫣然一笑。“晏伯伯,我都來過多少次了,還敢勞動明叔?讓大師兄陪我過去就可以了。”

    無論雲如練說什麼,雲長河都會同意,更別提這種小事。“對對,”他趕緊附和,“明叔年紀大了,這跑腿的事情還是我做吧!”  

    兩個人都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晏茂天又不敢做得太明顯,只能放棄。他一邊目送兩人離開,一邊心痛不已地想——兒子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若你再不出手,如練這樣的好姑娘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而雲如練跟著雲長河繞過炎華莊重重疊疊的迴廊,估摸著離客廳已經足夠遠,她才開口問:“大師兄,阿清帶回來的人住哪裡啊?”

    雲長河心中咯噔一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現在還在靜室里沒出來呢,”他回答,然後趕緊找補:“你放心,維清和他沒什麼!”

    “不會吧?”雲如練頓時詫異了。“沒什麼的話,阿清能主動把人往莊裡帶?”

    這話在雲長河聽來,就是小師妹一直強裝自己不介意、可還是沒能掩飾住。“赤……九春他身中奇毒,只能帶回來治。”他一邊回答,一邊心道好險,差點說漏嘴。

    雲如練若有所思地點頭。“那他現在好了嗎?”

    “應該是好得差不多了。”雲長河說。他到底怕雲如練和赤霄撞上,又趕緊道:“不過還需將養幾日才能出門。”  

    這言外之意就是其他人都不要打擾。雲如練點頭表示明白,然而她心裡想的是:大師兄肯定是怕我傷心……那我可不能告訴他,我來這裡就是為了看那個人!

    靜室里。

    赤霄用過飯,終於能安穩下來練功。他功力損失不大,不得不說晏維清居功甚偉;但畢竟荒廢大半年,還是需要多加修習,儘快找回感覺。

    四周安安靜靜,一點聲響也沒有。但他眉頭蹙了一陣,最終睜開眼睛。“你還要在那裡看多久?”

    外面偷窺的人見自己被發現,也不扭捏,乾脆推開窗戶,跳了進來。“你武功真好,我都沒發出聲音呢!”

    兩人目光相遇,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艷。

    “你叫九春?是阿清的朋友?”來人十分好奇。晏維清有容貌如此出眾的朋友,她怎麼從沒聽說過?

    “不是。”赤霄簡單回答。他看得出對方什麼也不知道,也大致能猜到這姑娘到底是誰。“我以前從不知道,天下第一美人竟然會跳窗。”

    

    雲如練頓時泄了氣。“啊呀,沒意思!”她拉過一個蒲團,盤腿坐下,正對著床榻上的赤霄,表情氣鼓鼓。“每次都是這樣,人家一眼就能把我認出來!”

    赤霄看著她身上和雲長河款式相近的練功服,不知怎麼地有點頭疼。

    不見外難道是白玉宗的傳統特色嗎?雲復端那老兒的教導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另外,照雲長河對他小師妹的上心勁兒,肯定不想要他們見面吧?但對方現在這裡,那萬一出了什麼問題,豈不是都是他的錯?

    下花大師曾經說,赤霄行事詭異乖張,然而從不殺無辜之人。前面半句暫且不論,後面半句還可以加上——老弱婦孺之類,劍魔大大是絕不屑動手的。

    雲如練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或者說惡名遠播的劍魔,她還在關心別的:“當你說‘不是’的時候,”她研究性地打量赤霄,“是說你不叫九春,還是說你不是阿清的朋友?”

    赤霄很想說都不是,但他同時還認為,雲長河沒告訴雲如練的事實,他也不該說。“我不是晏維清的朋友。”  

    “我才不信!”雲如練立刻反駁。“我從小就認識阿清,他才沒那麼濫好心!”然後她突然意識到什麼,微微吐舌:“這話你可不能和阿清說,他一定會用烏劍威脅我的!”

    這回赤霄真的頭疼了。打死他也想不到,天下第一美人這麼……心直口快啊!“你問晏維清就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我當然要問,可阿清在閉關!”雲如練撇著嘴回答。

    赤霄愣了一愣。他的情況有多糟,他自己清楚;晏維清能把他救回來,顯然必須費盡心力。他一邊再次確定自己的人情欠大發,一邊繼續試圖把雲如練勸走:“你到這裡來,其他人知道嗎?”

    雲如練繼續撇嘴。“大師兄不讓我過來……”她忽而想起什麼,飛速跳起:“不對,我出來太久,大師兄說不定會發現……我下次再來找你!”她丟下這句,就慌慌張張地從原路溜走了。

    赤霄盯著打開的窗扇,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雲如練有點冒失,但還算可愛;晏維清放著這種美人不娶,難道是不想和雲長河搶嗎?  

    然而,對剛清醒沒多久的劍魔大大來說,這一天還沒消停。

    晚膳時分,雲長河再次出現。他親自把吃食端進靜室,看著依舊開著的窗戶,又看著還在練功的人,一臉欲言又止。

    赤霄閉著眼睛都能察覺到這種打量。“別看了,”他說,“你小師妹來過。”

    雲長河的臉頓時綠了。“……我就知道!”他咬牙切齒地說。

    “放心,我從不對女人出手。”赤霄繼續道,眉目間神情淡漠。

    這下雲長河盯著赤霄的目光變成了瞪,不可置信的那種。好半天,他才意識到,他似乎又做錯了事。“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擺著手,想解釋,但找不到其他話。

    “沒其他事的話,你就出去吧。”

    這話等同於下逐客令。雲長河臉色微白,但想著自己理虧,只能默默離開。

    等確定房裡只剩他一個,赤霄才睜開眼。他看了看熱氣騰騰的吃食,又想起白日裡雲如練的話,也起身出去了。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炎華莊規模不小,但對輕功出眾的人來說沒什麼難度,至少赤霄很容易就找到了晏維清的居所。他佇立在高處,任夏夜裡微涼的山風拂過自己的袍腳。葉浪和人聲悉數鑽入他的耳朵,而他恍若未聞,只在捕捉一個聲音——

    緩慢且沉穩,極有規律,是晏維清的心跳。

    聽起來沒什麼大事……想到這點時,赤霄一瞬間萌生離意。但他馬上想到,不管怎麼說,晏維清確實費心費力地治好他;若他不告而別,就太說不過去了。他得當面謝過晏維清,再拿出個匹配得上救命之恩的報答……

    一聲輕得幾乎不存在的嘆息消散在風裡。

    房中,晏維清正閉目練功。忽而,他心中一動,睜開眼就發現一點人影極快地掠過窗紙。

    遠遠看一眼就走了麼……

    第18章

    俗話說,世事無常。至少,赤霄絕不會料想到,他會有指點天下第一美人練劍的一天。

    這事兒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赤霄面無表情,但心裡第一百零一次質問自己。如果他不是想等晏維清出關後當面道謝,他就不會在炎華莊練劍;如果他沒出去練劍,就不會被雲如練看見;如果雲如練沒看見,她就不會可憐兮兮地盯著他三天;如果雲如練沒可憐兮兮地盯著他三天,他就不會捱不過那種壓力……  

    追根究底,其實他就該早早地不告而別!

    劍魔大大滿心鬱卒。雖然美人幹什麼都賞心悅目,態度也挺認真的,但……到底關他什麼事?

    “……我剛剛那套玉女劍法舞得怎麼樣?”一個急促中帶著期待的聲音飄上來,是收了勢的雲如練,“有沒有比前兩天好一點?”

    赤霄木著臉點頭。

    “就沒有什麼評價嗎?”雲如練有點不滿,“你根本沒認真看吧?”

    赤霄可以對天發誓,這輩子都沒人敢這麼嫌棄地對他說話,男的女的都沒有。但他身處劍神的山莊,面對的是劍神他青梅,而劍神剛剛救了他一命……“美人如玉劍如虹。”他總算憋出了一句詞。

    誇獎沒人不愛聽,雲如練也一樣。“真的嗎?”她頓時轉嗔為喜。

    迎著她亮閃閃的目光,赤霄只能違心地點頭。美人如玉是真的,但劍如虹嘛……不好意思,劍魔大大在這方面的要求比較高。  

    雲如練沒瞧出端倪來,依舊興高采烈。“太好了,我要去告訴大師兄!”她跑出兩步,又回頭道:“今天就練到這裡,謝謝你!”

    赤霄大鬆了口氣,雖然面上看不出來。今日已是第七日,晏維清明日出關,他馬上就能解脫了!

    被獻寶的雲長河也和赤霄一樣頭疼。他拐彎抹角地勸雲如練不要去找赤霄,然而對方根本不聽他的。現在還跑來振振有詞地說什麼“九春指點我練劍,說我有進步,他真是個好人”,苦逼又操勞的大師兄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師妹啊,你知道你在班門弄斧嗎?那點劍法,怎麼夠劍魔看?

    可這話雲長河不敢說。他倒不是怕嚇到雲如練,而是怕雲如練知道以後更喜歡往赤霄身邊湊。她被護得太好,不知江湖險惡;而劍魔又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能遇到的人!

    抱著這種心態,雲長河敲開靜室門的時候相當猶豫。但為了小師妹,再困難的事情他都會去做。

    “有事?”赤霄察覺到動靜,隨口問了一句,眼皮都沒動一下。

    雲長河想說確實有事,但他撓頭撓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還喝酒嗎?”  

    這一夜,情況變成了兩個人坐在劍神莊子的屋頂上,身邊一大堆酒罈。

    “那個,前幾天的事情,對不起啊!”喝了點酒,雲長河的膽子也壯了點,“我真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擔心我小師妹。她老是冒冒失失的,捅婁子的事情沒少做。”

    “沒什麼。”赤霄不在意地回答,“不過,她好像還是有點怕你。”

    雲長河不由苦笑起來。“我是管她管得嚴了點……”

    赤霄抿了口酒,沒做聲,只看天。快到月末,下弦月還沒升起,加上雲翳未散,天幕中只有幾顆稀疏的星星可看。

    如果在白山,此時應該能看到漫天如瀑的星河吧?

    短短的功夫里,雲長河又灌了一罈子酒。“要是我小師妹這幾天煩到你,我代她向你道歉,她什麼都不知道。”

    赤霄沒什麼說話的欲|望,但考慮到對方真心誠意,不吭聲不太好。“沒關係,”他淡淡道,“反正我明天就走。”  

    “……啊?”雲長河頓時大吃一驚。他稍稍思考了下,意識到了什麼:“原來你真的在等維清出關?”

    赤霄對此保持沉默。受人恩惠對他來說是件很難說出口的事,尤其是來自敵手的;除非必要,他不想提。

    一陣寂靜,雲長河識趣地轉移話題。“你和我聽說的不太一樣。”

    “嗯?”赤霄乾脆躺下來,手裡無意識地晃著酒罈,雙眼凝視夜空。

    雲長河又開始撓頭。他不是油嘴滑舌的人,想詞一直很成問題。“可能小師妹她沒說錯,”他最後只能借用雲如練的話,“你是個好人。”

    莫名收了張好人卡,赤霄從喉嚨里發出了沉悶的笑聲。“不管是你說的還是你師妹說的,我都是第一次聽見。”

    “……我的意思是,他們說什麼看見你的臉就會死,還有什麼你最喜歡喝人的心頭血,肯定都是造謠!”雲長河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了自己的表達方式,“我看你就挺正常的!”  

    赤霄真被逗樂了。“要我說,”他不無揶揄地道,“你下這種結論前,最好先問問晏維清同不同意。”

    雲長河頓時卡住。三年前的華山絕頂,劍神劍魔有過一戰;當時赤霄差點就要了晏維清的命,江湖人都知道。“我不是……”他遲疑起來,試圖從自己了解的範疇里找出合理的原因,“你……那時是不是已經有些走火入魔的勢頭了?”

    這個猜想確實符合實際。然而,這幾天赤霄已經反覆回憶過,他並不能確定自己走火入魔的原因。現在再想到晏維清那時說的話——“就算我敗,你也會死”——他更是莫名地有些煩躁。

    雲長河還以為對方不願意和他談論這樣的*,畢竟沒人想公布自己的病歷。“抱歉,我不該說的。”

    接下來,一人想著自己的心事;另一人為了掩飾尷尬,一口接一口地喝酒。等赤霄想起他們該回去的時候,他才發現,酒罈子已經全空了;而雲長河呢,蜷在他身側,睡得正香。

    “以後……還請你喝……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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