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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之遙拿起槍,對準自己的額頭:「第三個魚缸是什麼?」
藍鯨終於跳出「生同裘,死同穴」的圈子。他盯上盛之遙手裡的槍——似乎在思索把這把槍解構掉的可能性。
盛之遙又催促他:「我要第三個魚缸。」
藍鯨的目光里露出不解:「你現在不應該再多和我說起這個愛情故事嗎?為什麼你要問第三個魚缸?」
——盛之遙強撐著自己的冷靜, 連問了三遍第三個魚缸。但在此時此刻,他的冷靜好像在一瞬間被解構, 完全消散了。
他在盡力求生,眼前的高等文明生物在向他確認愛情。
這太不對等了。
——一切粉飾平等的相處在此刻終於被撕開了口子,本來就不平等,不是嗎?
人類無法控制時間,人類來不了寒武紀。
人類殺人需要子彈,還要處理屍體。
人類看到一個淺海底,就到不了太空。
人類在高等文明面前,如同寵物一般弱小。人類的生死繫於高等文明的一瞬間,人類最私密自主的愛情,也要被高等文明強行掠奪。
盛之遙鬆開手,手槍順著恆溫倉的內壁滑落,他整個人像是脫力一般,垂坐在恆溫倉里。他的腦子裡很亂,他完成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這些事情,遠遠超出他的心理承受範圍。
「我今天殺了很多人。」盛之遙閉上眼睛,緩慢蜷著自己的身體,他重複道:「我殺了很多人。」
藍鯨意識到,人類此時很難過。
「不要難過了。」藍鯨撫摸著人類的頭髮,試圖安慰對方:「你也只是為了打破第二個魚缸。」
說到這裡,藍鯨也覺得這個邏輯不正確——打破第二個魚缸,也就是脫離仿生人,人類只解構仿生人就能完成任務,為什麼要多此一舉,殺了那四個男性人類?
難道是因為,那四個男性人類讓人類繁衍了?
「他們……有錯。」藍鯨嘗試著去幫盛之遙解釋:「那四個男性人類,他們有錯。」
此刻他們好像又平等了。
盛之遙低著頭,眼睛盯著恆溫倉底部,在黑夜裡變得漆黑的海水。
在和愛情有關時,他們便平等。譬如現在——假設這是在普通的人類世界裡,如果盛之遙殺了人,他會痛苦,他的愛人會安慰他。
「為什麼呢?」盛之遙痛苦地問。
藍鯨以為他在問為什麼那四個男性人類有錯,但在藍鯨看來,這件事的錯誤,他根本察覺不到——
繁衍不是人類的本能嗎?這有什麼錯誤?
但自己的人類問了,藍鯨就要想辦法安慰人類。
自己的人類真的很脆弱,他殺了人,還會這麼痛苦和傷心。
「他們有錯,他們讓人類繁衍了。」藍鯨解釋。
盛之遙繼續看著藍鯨。
——又在安慰他。盛之遙心想,為什麼呢?愛可以平等,但也只有愛是平等的。
「你不要傷心了,他們會在5.42億年之後重新出現。」藍鯨繼續安慰盛之遙:「你沒有殺人,你只是讓他們在寒武紀消失了。」
「我扭傷了他的胳膊,用槍托砸了他的頭,用凳子砸破了他的腦袋,用酒瓶摔向了他……」盛之遙回答的很亂,因為他其實也並不清楚,他到底扭傷的誰的胳膊,砸破了誰的頭,他在殺人時,好像不是他自己。
藍鯨抱起他,從後背順著向下,一寸一寸地撫摸他。
藍鯨不懂人類為什麼會悲傷,但他看到人類在此刻很可憐,很痛苦,很悲傷。他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讓人類開心。
盛之遙趴在藍鯨的肩頭,外面的暴雨很大,再加上海水的推動,他已經看不見那艘載著人類的船了。
他不知道自己今晚的做法是對是錯。猶如,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拯救人類。
——站在個人的角度,他是錯誤的,他殺死了四個男性人類。
——站在人類的角度,他是正確的,他把第二個魚缸打破,順便也消滅了那四個男性人類給女性和孩子帶來的潛在危害。
但記者的話,再次迴蕩在盛之遙的腦海里——
「你不像一個運籌帷幄的執棋者,你更像一個無能的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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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鯨決定帶盛之遙去海底城。
這個決定,他並沒有經過盛之遙的同意——
他直接解構掉一切,把盛之遙的身體元素又重新鎖在項圈裡。
船上的仿生人全部都被盛之遙解構,那些人在地球上沒有身體了,他需要去海底城和重組闡明一下這件事情。
海底城並不在海底,它處在一個沉入在海底一百米至二百米的距離——
這裡是海洋的真光層,已經被過濾掉了所有的暖色,真光層生活著海洋里的許多生物,這個距離更方便重組研究生命。
海底城是一個半徑大約45米左右的球體,取自地球已有的元素,合成合金和有機玻璃,利用海水密度和壓強,使得海底城雖然在上下漂浮,並不穩定,但一直浮動在真光層的位置。
在海底城最高層,透過有機玻璃,可以看到淺海底一樣的天空,上面有三葉蟲在漂浮。
海底城沒有很多的仿生人,這裡大多是複雜的器械,給以前在浮空城的人類批量生產酒精、葡萄糖和蛋白棒。
海底城更像一座全自動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