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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虞把住丹娘的手臂起身,神情很鎮定,只是步子邁得比平時快了許多。
看著一身狼狽的人,她道:「進屋來說。」
兩人立刻把傳令兵抬了進去,那人還沒落地就立刻疾聲稟報:「姑娘,殿下失蹤了!」
時不虞坐下,抓著扶手的手用力到指關節發白:「給他一碗水。」
宜生快步倒了水過去餵他喝下,一小半都流了出來,但誰都顧不上了。
傳令兵干到冒煙的嗓子稍有緩解,不用人詢問,將自己所知的情況詳細告知。
「殿下帶著我們和獵豹營周旋了兩天一夜才終於脫身,之後只稍作休整便繼續趕路,可剛進入東興郡就遭遇了埋伏。我們的人被他們分割成了三段,殿下在最後面。等我們撕開圍攻的口子過去時,殿下已經不見了!這是竇公子給您的信!」
剛進入東興郡就遭埋伏,那就並非她以為的那兩處險地。
時不虞不急著看信,讓十阿兄把東興郡的輿圖拿過來,讓傳令兵指給她看遭埋伏的地方。
這裡明明並不適合動手,可偏就選擇在了這裡。
那一撥她一直不確定的傳旨人,很可能就是用在了這裡。
「對方是什麼人?」
「老將軍說對方進退有章有法,是軍中的人。」
軍中的人,難道真是西州大營的人偷偷去了那裡?還是說,是獵豹營的人分出去一部分提前在那裡埋伏?
時不虞一時也無法確定這一點,索性先按下,又問:「和計安一起失蹤的都有誰?」
「有時大公子,十一公子,莊公子以及展公子。」傳令兵吞了口口水滋潤喉嚨,繼續道:「小的回來之前已經擊退敵人,並分開去尋找殿下了。」
「潘一呢?他有沒有受傷?」
傳令兵回道:「所有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傷,潘一公子身手靈活,很少正面和人動手,還算好。」
時不虞緊繃著的那口氣稍微鬆了一松,找人這事,潘一能以一抵百,躲耗子洞裡他都能找出來。
手抓得太用力,勒得都有些疼了,時不虞鬆了鬆勁,看坐都快坐不住的傳令兵有問必答,問的人也都一一能對應得上,顯然並不是個只知聽令的小兵。
正想多問一些,可時不虞腦子裡霧蒙蒙一片,人生頭一回,張開嘴卻不知要說什麼,屋子裡都有瞬間的寂靜。
丹娘反應極快的道:「言則,你先帶他下去吃點東西。」
「是。」
第508章 君安否
時不虞朝丹娘笑笑,起身道:「我去書房好好想一想接下來要怎麼做。」
幾人都體貼的應好,沒人跟上去打擾。
正是秋老虎厲害的時候,一走出門,熱意撲面而來。
放眼望去,住了兩年多的院子已經到處都是生活的痕跡,花多了,綠植也多了。
時不虞眯起眼睛看向前方的風雨廊,她最喜歡雨後坐在那裡,倚著欄杆看這處處生機勃勃的院落。
這些年來,她去過很多地方,可除了三歲前住過的忠勇侯府,以及竹林里的家,這處院子是她停留最久的地方。
不知不覺間,那裡已經從一個尋常的走廊變成了紅梅居最獨特的一角。
添了桌椅,擺了茶櫃,還新增了一個儲物櫃,上邊放著一個白色瓷瓶,裡邊插著一束花,顏色豐富,非常醒目。
宜生每日都會換新的,平時沒有注意,今日時不虞卻來了興致,走上前去辯認。
紅色的是南蛇藤,白中泛黃的是蘆葦,綠色的葉子卻不知是什麼。
很秋天,又很熱烈。
時不虞看著這束花笑了,宜生的內心,遠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那般陰暗。
輕撫著南蛇藤那一粒粒紅色的果子,時不虞的眼神卻落在那兩支蘆葦上。
蘆葦,又名蒹葭。
一個看著,讀著,念著,就心生繾綣的詞。
她以前坐不住,其實是不愛詩詞歌賦的。但三阿兄是個老學究,拿著戒尺往她腦子裡強塞了不少他覺得好的詩詞。
只是很可惜,她至今也沒有如三阿兄所願的長成一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姑娘。
可那些背誦過的,明白其意的,平日裡不知藏在身體哪個角落的詩詞,這一刻爭先恐後的出現在她腦海里。
前人真是偉大,有些難解的心情,幾句詩幾句詞就表達得明明白白。
時不虞轉頭看向院牆上已經盛放得不那麼熱烈的三角梅,突然就理解了詩人的心情,情緒到了的時候根本不用多想,那詩,那詞,自動就到了嘴邊。
紅梅將謝,君安否,可歸矣。
一陣帶著熱意的風輕輕吹過,時不虞的眼神跟著一朵又一朵三角梅隨風落地,亂了的心隨之緩緩恢復如常。
計安不會有事,時不虞在心裡告訴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他身上背負著多少人的性命和前程。
回京這一路上,他的行蹤全在皇帝掌控之中,這一失蹤,就是從皇上視線中消失,反倒是徹底掌握了主動。
以一個皇子有限的人手,卻能和掌著天下兵權的皇帝正面交鋒到這個地步,不但沒被猛虎營困住,還從獵豹營的圍攻下脫身,已經足夠證明他的本事。
眼下計安失蹤,可能是受困,也可能是順勢而為。
將手裡始終抓著的信封送到眼皮子底下,皺巴巴的信一如她此刻皺巴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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