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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伯!許大哥!」
見到熟人,弟子們也都興奮地跳下馬背,熟稔地跟村民們打招呼。
馬車停穩,楚霜衣剛好調息結束,他定了定神,剛一踏出車廂,一隻有力的手掌就扶了過來。
一下車,雨後淡淡的草木氣息迎面而來,衝散了一路顛簸的混沌,神清氣爽。
楚霜衣雪白的靴面剛一落地,立時染上了一抹泥濘,他通身整潔的衣袍在這裡倒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正說笑間,村長就看著裴夙從馬車上扶下了一位眼覆白紗的矜貴仙君來,容貌俊俏的像副畫似的。
往常都是浮光派的弟子們前來賑濟,村長還從沒見過楚霜衣這等人物,一時竟然有些敬畏,不敢上前搭話。
「林伯,這是我師尊。」裴夙給他簡單介紹了楚霜衣的身份。
村長分外震驚地盯著楚霜衣,連連客氣道:「原來是裴仙君的師尊,竟然這樣年輕……馬車顛簸了一路,快隨老朽回家歇歇腳。」
楚霜衣客氣地寒暄了兩句,讓裴夙先帶著自己去檢查浮光陣,其他弟子則留下來散髮帶來的物品。
村長也熱情地陪著一同前往陣腳,身後還跟著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叫根生。
一路拽著裴夙的袖子問東問西,嘰嘰喳喳,一點也不認生。
「裴大哥!裴大哥!你這次要留幾天呀?」
「看情況。」裴夙簡短回答道。
「你上次給我削的木劍都讓二蛋給我弄壞了,能不能再給我削一個呀?」
「能。」同樣簡短的回答。
「裴大哥,你身上怎麼有鈴鐺聲呢?我娘說,那都是沒斷奶的小崽子才戴的,你娘怎麼也給你戴這個呀?」
……
裴夙不動聲色地瞥了師尊一眼,只見他疏離的神情之下,耳根處果然泛起了一抹紅暈。
楚霜衣默默聽著根生跟他的對話,沒想到徒弟竟然這麼有孩子緣。
雖然都是根生幾里哇啦說一堆,徒弟只回幾個字,但可都是句句有回應,事事有著落。
要是徒弟沒有經歷那些,應該也能過上一房媳婦、兩個孩子的尋常日子。
不知哪裡來的自信,楚霜衣堅定地認為,徒弟要是有了孩子一定會是個嘴硬心軟的慈父。
思緒越飄越遠,等他回過神來,村長正攆著根生回家去。
「去去,回家找你娘去,別在這兒搗亂。」村長喝斥了他兩句,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這兩天村裡的孩子們都生病了,沒人跟他玩,這就跟屁蟲似的黏著大人。」
「都病了?」楚霜衣敏銳地捕捉到其中的不對勁。
「是啊,這不前一陣,學堂里的柳先生上京趕考去了。」村長說起來也有些疑惑:「也不知怎得,柳先生一走,這孩子們就都丟了魂一樣,躺了四五天才緩過來點。」
柳先生?楚霜衣心裡隱隱有些預感,這事沒有那麼簡單。
正要開口,就聽徒弟問道:「孩子,具體什麼症狀?」
村長想了想,描述道:「嘴也白,臉也白,還發高熱,渾身都沒力氣,請了大夫說是感染了風寒。」
「什麼風寒呀,我娘說那是撞鬼了!」根生突然插嘴嚷嚷道:「二蛋現在還不認識人呢!他要是再不好,就沒人賠我木劍了。」
村長連忙喝斥他:「根生,別瞎說!」
「撞鬼倒是不怕……」楚霜衣喃喃道,「就怕是——」
「魔族。」
徒弟的聲音忽然低低響在耳邊,嚇得楚霜衣一愣。
冷玉似的臉上閃過一瞬怔愣的表情,仿佛死物突然被注入了生命力,七情六慾都跟著生動了起來。
「林伯,待會兒能否讓我們去看看二蛋?」他轉頭對還在訓斥根生的村長問道。
「好好!那敢情好!」
村長一疊聲應下了,二蛋的症狀是最嚴重的一個,其實村里人也都覺得二蛋是衝撞著什麼鬼神了,只是不好說破。
要是普通風寒,哪能不認人呢?
陣腳很快到了,浮光大陣是浮光派初代祖師留下的護山陣法,經過千百年來歷代掌門的修補加持,陣法愈發強勁霸道,一旦開啟便無法逆轉。
楚霜衣調動靈力,雙手飛快地結了個繁雜的印,隨著靈力的充盈,半空中逐漸浮現出一片符籙光影。
他猛地將符籙光影向前方一推,頓時像游魚如水,撞起星點波瀾,很快一個龐大的陣法漸漸露出來。
村長和根生都震驚的說不出來,他們尋常百姓,一輩子也沒見過一回這樣壯觀的陣法。
陣法完好,並無異動。
楚霜衣撤下靈力,強勁的陣法之力猛地反衝,逼得他連退了好幾步,幸而被人及時扶住了。
裴夙的目光從他蒼白的面色上掃過,攬著那把勁瘦的腰身將人扶穩。
楚霜衣喘息了片刻,剛一站穩,還沒來得及道聲謝,腰上的那雙手便驀地鬆開了,炙熱的體溫也隨之抽離了半寸。
徒弟還真是年輕火力旺,身上的溫度總是那麼高。
「師尊,怎麼樣」
楚霜衣想也沒想就開口道:「大陣平穩,沒有問題。」
裴夙抿了抿唇,黑眸中映著他黯淡的臉色,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正在此時,村長領著根生也圍了上來,關切道:「仙尊的臉色怎麼這麼白,不如先跟老朽回去休息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