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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低醇男聲響在百棺之外,悍然魔息強勢侵入陣法,隨著一道劍鳴刺破夜色,遠處一人徐徐而來,不過轉眼間,就已出現在瑤姬身後。
劍光划過楚霜衣的水色雙眸,一閃而逝,穩穩刺入神女像。
楚霜衣拔下純鈞,神女像頓時應聲而裂,百道裂紋遍體蔓延,瞬間化作一灘碎玉。
瑤姬眼見亡母復生無望,怒不可遏,越發悽厲的叫聲從艷紅雙唇中溢出。
楚霜衣感官敏覺,受不得這樣刺激,幾欲作嘔,眸子裡已盈上層粼粼淚水,加之面頰垂著的幾縷落髮,看起來分外可憐。
瑤姬出聲還不到片刻,一隻遍布魔紋的手掌猛地捏上她的喉管,魔息洶湧,瞬間將其化形連帶本體捏了個粉碎。
魔息威壓之下,陣法驟然消弭,地宮內的棺木齊齊炸裂,百餘具陳舊屍體同時暴露在空氣中,滔天的腐臭味道席捲了整座地宮。
楚霜衣受不住,心中又是一聲暗啐,逆徒!
痛苦地垂下頭,難以抑制地嘔吐起來。
第45章
妖力波動,美艷的瑤姬消散在手中,裴夙目光偏移,忍不住窺視神女像碎片旁的人。
神女像位於高座之上,周遭一圈活水汩汩流動,那人單手撐著長劍,垂著頭,頗為痛苦地大口喘息,烏黑的緞發隨著他的動作垂落,露出一小截脆弱白皙的後頸。
一如既往的嬌氣……
裴夙冷漠地別開臉,長指緊緊扣入掌心,猙獰的魔紋漸漸退去。
移魂陣消散,驟起驟落之下,地宮震顫不止,沒了陣法維持的黑棺搖搖晃晃地砸下來。
沉重的黑棺從背後砸下來,被利爪穿透的木刺支翹,上頭還澆著老城主的血,如同染血長劍,那人卻還無知無覺地扶著劍痛苦喘息。
「厭、惡、至、極。」
冰冷的話音響在耳邊,裴夙該是恨的,骨節被他捏的白森森。
在原地與自己僵持了片刻,黑棺沉沉的砸下的瞬間,他還是動了。
黑棺在強烈魔息下徑直碎成木片,他對著那道單薄的背影,伸手一攬。
星點微茫從邊緣消散,人影頓時化作一柄冰霜長劍,靜靜地的握在裴夙手中。
劍身銀亮,上面還落著因靈力而生成的白霜,逐漸化成水濕透裴夙的指節。
泛著寒光的劍刃映出一張陰沉的臉,霜霧在劍身瀰漫,好似那張臉上也生了寒霜。
「尊上這是怎麼了?」
「莫不是在為楚霜衣黯然神傷?」
黑袍人憑空出現在裴夙身後,低啞的聲音仿佛浸透了毒汁,「楚霜衣似乎身負舊患,此刻並不難追蹤,屬下追上去替尊上了結他如何?」
「挫骨揚灰?」
「斷肢梟首?」
「還是——」
兇悍魔息降臨,話音驟然被截斷在喉間,裴夙五指微彎,隔空掐住黑袍人的喉管,深邃眉宇間儘是暴戾。
他略一轉身,沉寂的視線緩緩從劍身移到黑袍人身上,帶著居高臨下的輕蔑,「你真以為當年那點小技倆能騙得了本座這麼久?」
五指收縮,發出一聲脆響,黑袍人面色青紫,顯然已到了窒息的邊緣。
「屬下……知錯……」
裴夙這才鬆手,黑袍人搖晃了兩下,僵硬著身體緩緩跪伏在他腳邊。
「再來試探,就算瑤珩在本座殿前跪上三百年,也保不住你這條命。」
聞言,黑袍人眉峰聚攏,似是想起了往日舊事,臉色頓時又難看了幾分。
裴夙斜睨了他一眼,反手握緊純鈞劍,化作一陣黑霧消失在地宮中。
南林城,客棧。
楚霜衣快步推門而入,激盪的煞氣攪動不止,臉色蒼白如紙。
長指按在胸前,一路跌跌撞撞地帶倒了滿地的雜物,他直奔床邊百寶袋。
顫抖的手指甚至握不住小小的荷包,小蘇聽見聲音連忙從床腳跳下來,熟絡地從中取出一隻玉葫蘆,倒出一粒丹丸,送到楚霜衣手上。
「師尊,藥。」
丹丸滑入舌下,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楚霜衣扶著燈座才不致跌落。
片刻後,顫抖的指尖漸漸平復下來。
「師尊,茶。」
小蘇噔噔跑出去又跑回來,墊著腳尖,將半盞茶水高高地舉到楚霜衣身邊。
楚霜衣聽著他稚嫩的聲音,心頭愧疚泛濫,師尊這個身份,他還是做的不夠好。
現在看來,縱使那十年他能夠寸步不離的將裴夙帶在身邊,結果也未必會比現在更好。
楚霜衣用剛剛積攢下的一點靈力,給小蘇捏了朵花。
「師尊這三日去哪裡了?」
小蘇抱起床頭一堆小玩意,放在桌子上一件一件愛惜地收進百寶袋,手邊的小花搖頭晃腦將他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像是逼供。
屏風後,浴桶里蒸騰起裊裊水霧,楚霜衣按在衣襟上的手指頓了一下,神色模糊在霧氣中,「去見……你師兄了。」
小蘇好奇的詢問又隔著屏風傳進來,「師尊手上那隻鐲子也是師兄送的嗎?」
楚霜衣愕然,摸向手腕,冰涼的鐲子套在腕骨上,隨著他抬手的動作,向下滑了兩寸,強勢的替他主人宣告存在感。
母鐲,被改制過的母鐲。
是什麼時候套上的?
不可避免地回憶那個幻境,楚霜衣被水汽熏紅的臉,漸漸褪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