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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巴掌打的極重,一道血跡緩緩從嘴角流下,然而時而多年,這點傷對於魔尊而言,只如蚍蜉撼樹。
裴夙額頭抵著他的下頜,劇烈低喘息著,抬起陰沉沉的眸子望著楚霜衣,「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楚霜衣舊患突發,耳邊嗡鳴不止,壓根不知裴夙說了什麼,只覺得身邊這滾燙得體溫令他無比安心。
下一瞬,這體溫便迅速抽離,裴夙攬著他的腰,將他扶坐到床榻邊。
楚霜衣胸前素白孝服已經被拉扯不成樣子,緞發也凌亂不堪,鬆鬆地垂在鬢邊,整個人頹然地靠在床邊不停喘息。
裴夙站起身,高大的身形越發顯得茅屋低矮逼仄,他卻顧不得這個,掌心召出一簇魔焰,粗暴地將地上奄奄一息的青年提到楚霜衣瞎掉的眼睛前。
「本座竟不知,清霄仙尊竟然沉淪至此,連個怨靈也分不清!」
楚霜衣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心頭一緊,連忙牽動著疲弱的身子阻止,「別!」
然而為時已晚,楚霜衣為之急迫的情態只是在裴夙心頭上又添了一把火。
他眸色愈深,手上微微施力,那隻與他容貌相似的怨靈瞬間便被魔焰吞噬,化作一縷菸灰。
急怒之下,氣血與魔息相衝,一口腥甜猛地衝上喉間,楚霜衣的意識便迷離起來,身子搖搖欲墜地倒了下去。
怨靈消散,整個幻境再次開始坍塌,屋外傳來巨大的震動聲響。
恍惚間,楚霜衣聽到一聲急促的、不加掩飾的呼喚。
「為師……沒……事……」
大股的血流從口中湧出,嗆的楚霜衣的話音斷斷續續,他奮力展開手掌,縱使體力不支,卻仍然試圖召起純鈞。
這次,他要保護好徒弟……
第44章
石雕巨劍轟然坍塌,混沌塵煙中,悽厲鬼影與修士纏鬥不休,慘叫聲不絕於耳。
手中長劍早已被鮮血浸透,滑膩的握在手中。
「師……尊……你對弟子……可曾……」
飛速墜落之下,青年微弱的呼喚的從千萬鬼影中模糊傳來,悲戚難言。
刺耳的機械人聲不斷示警,天道、蒼生,哪怕是重回現世的唯一生機,盡數拋在腦後,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只想把徒弟重新帶回人間。
不知何時,他伸出去的手成了鋒利的長劍,瞬間貫穿了青年的胸膛。
一簇血花飛濺開來,溫熱粘膩的血水濺了滿臉,青年的氣息再次消散在他眼前。
「裴夙!」
楚霜衣瞬間從噩夢中驚醒,一下坐了起來,冷汗浸透脊背,冰涼一片。
他像一尾脫水的銀魚,脫力地垂著腦袋,鬢髮落在胸前,急促地喘息著。
一成不變的夢境,重複了百餘年。
楚霜衣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神智逐漸清明,他記得,幻境崩塌之前,徒弟回來了。
徒弟,徒弟呢?
他連忙伸手向身側一摸,是質地厚實的布料,沒有殘餘的溫度。
仔細地摸索出去,兩邊就是低矮的木板,圍成了一個逼仄的空間。
楚霜衣摸著木板一愣,他躺著的這東西,似乎是——棺材。
他磕磕絆絆地爬出去,沒走兩步,咚的一聲,膝頭就狠狠地磕在另一具棺頭。
他眉頭輕皺,放緩了步伐向旁邊走去,發現幾乎每隔幾步就停放著一具棺材。
空氣中溢滿了潮濕的腐臭味,像這樣的棺材,這裡應該擺了上百具。
幻境破碎,這裡應當已是現實,若是他從棺中醒來,那徒弟也應該在另外一具棺中。
想到此處,楚霜衣放出神識,身處之地的全貌盡數落入識海。
此處竟然是一處地宮,密密麻麻的黑棺幾乎占據了整座大殿,大殿正中是一座神女像,這些黑棺就圍著神女像眾星捧月地擺放著,像是某種獻祭的陣法。
除了他醒來的那具黑棺,還有一具黑棺並無棺蓋,就在神女像周圍。
楚霜衣穿過滿地的黑棺,逐漸走近,隨著他逐漸接近神女像,空氣中的腐臭味道愈發淡薄,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類似花草的清香。
這味道有些熟悉,但他一時也想不起在哪裡聞過,索性先放下,飛掠到那具無蓋黑棺旁。
神女像下,香氣已經十分濃郁,對於楚霜衣而言,這香氣還要放大十倍,是種無形的折磨。
遲疑片刻,他攬起鬆散的衣袖,露出截淨白的小臂,緩緩探入棺中。
還未觸及,緩慢的鼻息就已經拂過指尖。
還有鼻息!
楚霜衣連忙俯下身去,一手墊在後腦,一手拉住肩頭,將整個人從棺中拉得坐了起來。
觸及那人皮膚的瞬間,他的希冀瞬息幻滅。
粗糲不平的褶皺觸在指尖,這棺中的人分明是個老者。
楚霜衣愣在了原地,一個荒唐的念頭湧上腦中,難不成就連徒弟也幻境幻化出來的,其實壓根就從未出現過……
就在他怔愣的時候,手臂忽然被人狠狠抓住。
「救我!救我!」
一道蒼老顫抖的聲音從棺中傳來,正是楚霜衣扶著的那位老者,他面色一變,連忙將人從棺中拉出來。
這聲音,他記得,是老城主!
老城主怎麼會在這裡?
香氣!
楚霜衣猛地想起,這香氣他在囚禁老城主的別院聞過,平娘身上也有這樣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