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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霜衣一把抓住胸前那隻手,冰涼的玉鐲觸及皮肉,帶起一片清涼。
徒弟給戴的鐲子,是徒弟。
意識到這兒,楚霜衣暗暗懸著的心並不緊張,反而安穩地放下。
「為師,身上熱。」他呢喃開口,卻不知自己悄然間已經換了稱呼。
那團熟悉的氣息湊上來,勾著他問:「摸摸好不好?摸摸就不熱了。」
楚霜衣呆滯了片刻,停止運轉的腦袋實在理解不出話里的意思,下意識聽從徒弟的話,小幅度扯動衣襟,「摸摸。」
他話音落地的瞬間,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粗暴踹開,摔在兩側,發出巨大的聲響,嚇得花娘們花容失色。
楚霜衣被巨響驚醒,皺眉支起身子。
花娘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容色陰冷的男子站在門口,提著一把銀霜長劍,俊美的臉上爬滿了黑紫的紋路,目光定定地鎖在公子身上,狂亂的魔息失控地鋪散開來。
「師尊,方才的話,不妨對弟子也說一遍?」
第46章
魔息攪動騰騰殺意,昏黃燭火躍動不停,滿室靡艷春光。
徒弟冰寒的聲音傳來,猶如涼水兜頭潑下,楚霜衣瞬間從迷離幻象中清醒,扶著床框坐起,下意識與身旁花娘拉開距離。
完蛋!這回是真的要死了!
以免傷及無辜,楚霜衣在近乎實質的逼視下拉好衣襟,抬手讓花娘們離開。
魔族花娘走在最後,裴夙提劍踏進房來,錯身之際,輕輕地掃了一眼,魔息愈發洶湧噴薄。
砰地巨響,房門在裴夙身後緊緊關合。
「裴夙,你我之恨——」
死到臨頭,楚霜衣眉眼冷淡,裝出一副冷若冰霜的從容,還想再發表兩句臨終感言,交代一下小蘇的歸宿。
「唔——」
然而百餘年後的徒弟不再像從前那樣乖巧聽話,選擇了一種最難堪的方式打斷了楚霜衣的話。
高大的身影猛然傾覆下來,下頜被死死卡住,唇舌粗暴地碾上來,失控的魔息瘋了似地往他身體裡鑽。
白紗下瞎掉的雙眼猛地瞪大,魔息勾動煞氣,楚霜衣緋紅未褪的臉頰轉眼變得蒼白,雙手劇烈地推搡著逆徒緊實的胸膛。
瘋了,早在重逢的那一瞬間,裴夙就已經全然瘋狂。
何為仙途,何為魔道,既然他做了這十惡不赦的魔尊,就該把罪行徹底坐實才是。
裴夙隨手將長劍扔上床榻,空出手來,反扣住兩段清瘦腕骨按在師尊后腰上,輕輕一抵,愈發放肆侵犯。
避無可避,躲無可躲,直到楚霜衣兩頰發酸,粘膩濕熱才從唇上退去,分離些許,滾燙鼻息緩緩下移。
耳邊粗喘一片,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這逆徒的。
「我自是恨你。」逆徒額角牴在他的頸窩,聲音發顫,「恨你木訥,恨你決絕,恨你不明白心意。」
身後緊扣著的手被放開,脫力的垂落,楚霜衣渾身緊繃,驚恐地喘息著,他竟不知徒弟的執念竟然已經深重到了這個地步。
「裴夙、裴夙,你弄錯了」
「是因為你從小跟著我,身邊只有我,才會產生這種錯覺。」
「這是錯覺!」
不知是在說服誰,楚霜衣陡然拔高了聲調,清冽的聲線不復冷靜,重複道:「這是錯覺,這不是——」
頸邊傳來一聲輕笑,裴夙抬手,慢悠悠地蹂躪他飽滿嫣紅的唇,攬著他的腰,嘲諷道:「師尊想說什麼?這不是什麼?」
楚霜衣雙唇顫抖,心頭無限絕望,始終說不出話來。
一條腿跪在榻邊,裴夙直起身子,一把扯掉那條礙眼的白紗,露出那張鋒利而脆弱的面容,細密的吻居高臨下的落下來,聲線喑啞,「師尊不肯說,弟子替你說。」
「千年妖丹兇險難得,師尊托長京送至魔域。」
「幻境中與我容貌相似的怨靈,師尊對其心軟。」
「就連方才貼在師尊身上的花娘,不也與我有幾分相似。」
短短几句話,像是世間最鋒利的刀劍,狠狠刺入楚霜衣心頭,血淋淋地將他整顆心剖開來。
「胡言亂語!」他顫抖著別開臉,厲聲反駁道:「那只是顧念舊情!」
「就算前兩條只是顧念舊情,那麼最後一條。」裴夙高大的身子再次籠上來,長指撫摸他脆弱的脖頸,嘴唇貼在他泛紅的耳根,啞聲譏笑道:「師尊逛窯子,心裡也想著徒弟的臉麼?」
「師尊脫衣解帶上了床,心裡也想著徒弟弄麼?」
積攢數十載的情意一朝噴薄,裴夙幾乎難以自控,雙手將人收攏入懷,癲狂地含了上去,「既如此,弟子再伺候師尊一回又如何!」
「裴夙!你放肆!」
楚霜衣面色青紅交錯,結實的一巴掌狠狠打在逆徒臉上,發出一聲清亮的脆響。
身前的裴夙被他這一巴掌打得身子一歪,髮絲高高揚起又落在側臉,沾染上嘴角的血跡。
「師尊儘管打,」他輕描淡寫地擦掉血跡,不容抗拒地箍住師尊勁瘦的腰,「就是剝皮抽骨,弟子也經得住,何況師尊這幾巴掌。」
裴夙從前受過許多苦,縱使自己在時,也不曾護住他。
楚霜衣胸膛劇烈起伏著,愧疚心緒溢滿胸腔,高高揚起的巴掌緩緩垂落。
他別過臉,循著為師者的最後一絲本能,勸道:「裴夙,別再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