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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讓心下嘲笑了聲,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定義家人,還是阿德加內身為主星某種意義上的貴族,與他的出生和成長壞境不同?
在那斯星上,胎兒都是在養育院的人工胎盤中誕生成長,胎兒到4至6個標準月時,養育院會對外開放認養,此後這一對來認養胎兒的法定伴侶,便成為你法律意義上的家長,他們若同時認養了好幾個,你便會跟那群孩子成為兄弟姐妹。
——之後在成年至老年期、或者誰星際移民前,你們之間還需要履行規定的親屬間社區義務,至少一月面對面進行一次家庭聚會。
余讓未出生之前,被一對女性伴侶認養,她們同時認養了同一個養育院的法賓,讓他們在《居民信息統計系統》中,成為法律意義上的一家四口。
余讓從保育室誕生時,就沒怎麼哭,他帶著記憶出生,不太理解這種親子關係。
即使被家長領養,也不代表孩子會離開養育院進入家庭中,政府只規定孩子在幼年期,家長必須至少半個月把孩子接出養育院進行親子活動。
余讓幼年時期,他的法定家長還挺喜歡孩子,常常會接他和法賓外出活動。
但余讓自小性格沉鬱,寡言少語,家長和養育院都為他做過基因測試,結果表明一切正常,只能歸納為每個孩子的性格都是不相同的。
「或許他是個天才。」養育院內負責照顧余讓的養育師,曾這麼安慰過余讓的家長,參考的依據是某些完全沒有統計過的數據——說畢竟天才性格總是古怪的。
很可惜,余讓不僅沒有成為天才,並且在他哥哥法賓眼中,他還成為了個成年後依舊窮酸,找不到工作的社會底層怪胎。
後來余讓離開保育員進入學校後,這對法定家長結束了她們的婚姻關係,余讓和法賓又分別分給一個母親。余讓十三歲的時,分配給自己[母親]嫁去了其他星球,進行星際移民。
余讓終於不再需要每半個月和[母親]一起出門,像兩個陌生人一般進行尷尬的社交活動。
——至少不用再叫她母親。余讓送[母親]離開的時,[母親]抱著他哭了一會兒,說再見寶寶,你是媽媽生命中從來沒有遇見過的特殊存在,媽媽知道你是天神恩賜的寶寶。
母親因為嫁去了一個宗教氛圍濃郁的星球,開始信奉天神。她覺得神秘學能夠解決很多,過去難以解決的問題。
——比如她從小就有情緒和表達問題的兒子,因為是神賜的孩子,所以他可以有任何毛病。
余讓在分別的時候,也沒有過多的情緒,他沉默地拍了拍[母親]的後背,面無表情地被她摟在懷裡,他說:「再見,麥阿彌女士。」
余讓自出生後,就像不關注食物一樣,並不是很關注外界的一系列信息,如果不是學校有常識課程,他也不會知道自己生活在聯邦的某個星球上。
他活成一種,好像只有軀殼能移動的行屍走肉。
被鐵線蟲寄生的螳螂之類。
所以他確實不是很清楚,是否阿德加內,是在母親的肚子裡出生,是在父母身旁成長起來,才會在外出工作時,時常想起自己的親人。
不然他不能理解,沒有血緣羈絆,也沒有朝夕相處的情感做鋪墊,外出時怎麼會掛念故鄉,遇到痛苦時,怎麼願意為了誰而堅持下去。
余讓冷漠地說:「我的母親們在二十年前已經離婚,負責養育我的母親在十七年前移民離開了那斯,再也沒有回來過。」
阿德加內不覺得這是件值得抱歉的事,結婚離婚和星際移民都很正常,只要願意你隨時能在星網和你遠在幾百光年外的親人再續親情,或者進行一趟星際旅行去拜訪家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阿德加內過去覺得人永遠擁有選擇權。
即時被流浪星人挖走了眼睛,四肢殘缺地躺在垃圾堆里,他當時仍覺得自己還有選擇權。
阿德加內問:「這樣啊,那你想念她嗎?等之後……」他想說等恢復後,他為了感謝余讓的照顧,可以陪對方一起去拜訪他移民的母親。
「不。」余讓乾脆地打斷他,「不想。」
阿德加內沉默了片刻,他有些疑惑,遲疑地詢問:「你的母親……」他在考慮,余讓是否幼年時遭受過母親的虐待,才會對提到想念這個詞,如此反對。
余讓再次打斷阿德加內的話:「抱歉,我還有工作需要去做,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艦長?」
「抱歉,耽誤你工作了。」艦長道歉。
余讓得以解脫,他離開阿德加內的房間,把餐具放進自動廚房清洗器中,沉默地在清水器前,看了會兒工具洗碗。
沒一會兒,艾麗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余讓你好,加內先生有交流的欲望,為了促進伴侶之間的感情,建議你每天抽出半個標準時來和加內先生交流。」
余讓頓了頓,他打開洗手池的水,低頭洗自己手指,十根手指一次洗完後,他又洗了一遍。
[強迫症]——他心裡給自己的症狀下結論。
嘴上淡淡問艾麗:「艾麗,你為什麼會這麼提議?」
他洗了三遍手後,關掉水,甩了甩手上水珠,心想,過去一年艾麗講的話,都沒有阿德加內來的半個月講的多。
余讓走到書房,找到自己的便攜光腦。
他使用的便攜光腦,是最便宜的手持款,和地球上手機類似,沒有虛擬成像功能,相較於手戴款和耳戴款,出門攜帶和拿取有些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