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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近幾十年來因病選安樂的數據都屈指可數。
阿德加內堅持先來那斯,等一行人低調落地,再在裴希的帶領下來到一家偏遠的戒癮中心。已經是阿德加內收到裴希消息的又半個月後。
娜芮爾進入戒癮中心後,提取了余讓的治療和診斷報告。
看見滿目數字超標的紅字皺了皺眉頭,資料上寫,患者入院之後接受了各種方式的常規治療,但最終都以患者無法忍受而告終,半個月前,患者已難以進食和喝水,患者多次表達痛苦無以忍受。
娜芮爾覺得這份病情太誇大,她上次見余讓時,對方雖然仍舊瘦削,但一切狀態很好,她不相信自己的診斷會出現這麼大的失誤。
她不解地拿著醫療報告來到余讓的病房。
余讓變得很瘦,這讓娜芮爾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她看到對方身體監測儀器上各個起伏不定的數字,有些疑惑不解。
星際聯邦的人,是不會理解一個想要自殺的人的決心的。
阿德加內早就已經進入了病房,他坐在床邊沉默了許久,隨後起身示意娜芮爾和他的醫療團隊:「帶回阿波羅號上治療,我不相信那斯的醫療技術。」
躺在床上昏睡了一會兒的余讓被吵醒,他微動了動,阿德加內在他床邊蹲下,伸手抓住他的手掌:「余讓,別擔心,我肯定會救你。」
余讓緩慢地睜開了眼睛,他看阿德加內,沒有表情、沉默,雙眼如望虛空。
阿德加內卻在他雙眼的注視中,如遭雷擊。
他在余讓這雙死寂的眼神中,恍惚中好像看懂了一些什麼。
——這個人,真的,一直是在尋死。
他為了死而接近自己。
第34章 34黑色小狗(六)
阿德加內覺得自己早該發現的,余讓被一個重病的流浪星人刺傷,兩人當時同處在商場的同一間廁所里,這已經就夠不對了。
余讓直到完全失去意識,都沒有觸碰商場的求救功能,這不對。
如果不是那位瘋狂的流浪星人,為了發泄爾接通了他撥打過去的電話,如果不是他莫名執著地連續給余讓撥打了好幾個電話,那麼後果將不可設想。
被救回之後,突然果決地向自己提出離婚,這或許沒什麼不對,但完全轉移了他的思考方向。
而在更久之前,余讓和他聊到遊戲角色的設定。
就是個這樣的理由,讓他忽視了這些明顯不對的事情。
阿德加內沉默地看了余讓病態死寂的面容,盯著他黯淡無光的綠色的瞳孔。他想問很多。[為什麼?][當初突然轉變態度留下我,就是為了這麼一天嗎?]最後只伸手輕輕摸了摸余讓的臉頰,輕聲道:「你生病了。」
余讓的眼睛緩慢地眨了兩下,看這不在他的計劃里人:「你不該在這裡。」
阿德加內看了一眼,正在觀看余讓身體數據的監測儀的娜芮爾。
娜芮爾接收到目光,點頭,帶著治療本從病房走了出去。
阿德加內倚靠著病床坐在了地板上,他靠著余讓腦袋旁的位置:「我很難理解。」他頓了頓,聲音有些澀然,「也很難接受。」
余讓艱難地咳了一下,隔了好一會兒,他有些歉然地說:「我很抱歉。」
這個突兀的、難以被人理解的道歉,如同蓋棺定論一樣敲打在阿德加內耳朵里。
他的聲音變得更加澀然:「你真的……」他低聲問,「真的在尋死?」
阿德加內這輩子見過很多人,遭遇過很多人這輩子都難以想像的事情,他目睹過星辰隕滅,星艦燃燒,活人死亡,死人復生。對生命懷有敬畏之心,他覺得人生來就會對生命有敬畏心。
沒有人會違背自然和基因,自動地選擇讓自己永恆的沉寂下去。
他理解不了余讓,並且痛苦地發現,自己可能永遠無法理解他的行為。
阿德加內低聲:「為什麼?」
「……」余讓沉默了片刻,他疲憊的閉上眼睛,回說,「你的到來,其實,讓我有些生氣。」
阿德加內抿了抿唇:「我想……」他頓了頓,呼出一口氣,故作一種輕鬆的語氣,「如果你知道我正處在某些痛苦時刻,你也會……想要來幫助我。」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艦長。」余讓低聲道,「你該多聽一聽你周圍人或者我周圍人對我的看法。我不會這麼做的。」
阿德加內艱難地扯了下嘴角,又迅速回歸抿唇的姿勢:「可我現在來了,怎麼辦?」阿德加內低聲問,「你想要我,直接離開嗎?」余讓不說話。
阿德加內仍舊聲音很小:「余讓,如果我真的就這麼離開了,我……」他沉默了下,又說不下去。
他差點說出一些糟糕的話,比如——你做出這樣的選擇,你覺得別人會怎麼看我呢?
不說以後大眾得知我伴侶突然和我離婚又選擇死亡,他們會怎麼想我。就在不久前,裴希都以為是我讓你進入戒癮中心,又選擇安樂。
你想一想我,可不可以?
或者說——你應該看一下娜芮爾最近幾次給我出的醫療報告,你會發現,我知道你出事之後,我的身體立刻出現了糟糕的反應。我不敢想像未來需要多久我才能夠克服這個障礙,就跟我過去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動時一樣,我不知道多久會好,可能再也不會好,也或許再沒有一個人會在我感覺糟糕的時候,面色冷靜地告訴我說,沒事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