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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呵呵笑,說:「這還快呢,再等幾個月,一天一個樣,那才叫吹了氣一樣長嘞!」
說完將自己的孩子抱過來,說:「看這姐妹倆呆在一起,越發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了!」
陳盡安彎彎眼,正要說什麼,突然房門被撞開,一個人披著風雪闖了進來。
男主人立馬站起來大聲喝道:「什麼人!快滾出去!」
陳盡安在感受到冷風的第一個瞬間就轉身將小蝶緊緊裹進了懷裡,確保她不會被吹到了,才扭過頭去看。
是江子霖。
陳盡安微微睜大了眼睛,他沒想到江子霖能找到這裡來。
男主人已經拎起了靠在一旁的陶輪就要砸向闖入者。
陳盡安連忙喊他:「別砸!這是,他是我主家。」
但江子霖恍若看不見懸在頭上的巨大石器,只緊緊盯著陳盡安:「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釋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子霖一共就見過江惟蝶一次,此時她又被襁褓包裹著,一時間江子霖還真沒認出來這是自己三弟的小女兒。
他滿以為這就是陳盡安背著他生的孩子,從江家拿出來的那些珠寶首飾、每月領的月銀,都是用來供養這他不知道的、屬於陳盡安的一家人。
他壓根沒想過為什麼這個小家裡會有兩個男主人,為什麼會有兩個明顯不一樣大,卻都還需要哺育的嬰孩,他已經被嫉妒折磨瘋了。
眼看著陳盡安越來越不著家,心思越來越不放在自己身上,江子霖終於忍不住,親自偷偷尾隨了他,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傍晚貿然闖進了別人的家裡。
陳盡安面對質問,張了張嘴,卻又想到一旦把陳舞美拋棄小蝶的事情說出來,那她在江家就說不清了,她本來就不好過,他不能再給她加個擔子。
於是他緊緊閉上了嘴。
江子霖雙眼通紅,他已經熬了不知道多少個夜晚,此刻見陳盡安低著頭不說話,心中怒火燃燒,一把扯過陳盡安的胳膊,吼:「你說話啊!」
陳盡安被扯得踉蹌,卻顧不得自己,趕忙用另一隻手護穩了懷中的嬰兒。
屋中的男主人看得一頭霧水,卻是個熱心腸的,見狀就去攔江子霖:「哎!你怎麼回事!就算你是他主家也不能這樣吧?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江子霖被男主人一刺激,更大聲質問:「你不是說不喜歡男人嗎?!那這個男人又是怎麼回事?被我玩過了就離不開男人了?找個女人生孩子,還要找個男人來玩你是不是!你……」
江子霖嚷嚷著,陳盡安已經平靜地將懷裡的小蝶交給了女主人,在男女主人震驚的表情中握緊了拳頭,狠狠砸在江子霖的臉上。
霎時間,室內一片寂靜。
雪落在地上又融化,本應悄無聲息,此刻卻如石投湖,激起的漣漪長久往外泛著,不停歇。
「你冷靜了嗎?」
「對不起。」
陳盡安又轉身朝那對被震驚到的夫妻兩個作了一揖,說:「勞煩二位忘了今天的事。」
這對夫妻熱心腸,是難得的好人,聽陳盡安這麼說,又看他臉上露出的為難神色,連忙擺了手說:「我們不會亂講的。」
「那小蝶可否再勞煩你們照看些時日,若是你們不願,還可寬限我幾日,等我再找戶人家,就把小蝶接走……」
女主人趕緊說:「不用的,小蝶我也喜歡,就養在這吧,你別擔心。」
安置妥了,陳盡安帶上江子霖告別了這對夫妻。
兩個人冒著雪深深淺淺往江家走。
雪下得大,兩人又都沒帶傘,不多時就讓雪蓋了滿頭。
江子霖動了動嘴,卻叫陳盡安先出了聲:「老爺,你知道我的心意,也是我從一開始就騙了你,是我的錯,你可以懲罰我。可是,你不能因為我把心交給了你就將它割破、還扔在泥里滾幾圈,我會很痛的,如果你覺得它是個累贅,就還給我,扔了也好,我會撿起來,但是不要用傷害它的方式懲罰我,我真的很痛。」
一席剖白潑向江子霖,他急急說:「是我不對,我,我不想那麼說的,可是,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怕,我怕你要離開我……」
雪下的更大了,卷著風裹過來,陳盡安找了個背風的地方,站定了,不帶一絲多餘的東西,認真望進江子霖的眼睛,說:「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嗎?你想讓我走嗎?還是想讓我留下,你想讓我做你的掌柜,還是想和我做夫妻?」
就是這雙眼睛,夜夜出現在江子霖的夢裡,被這樣一雙純淨的眼睛看著,江子霖忘了巷尾的那戶人家、忘了自己滿腹的疑惑,他看到有雪花落進這雙眼睛裡,有雪花落在那凍的有些發白的嘴唇上。
可這雙眼睛不眨,由著那雪化成了水,順著眼角落下。
江子霖動了,他俯身完全擋住了還要落下的雪,低頭吻住了那發白的唇。
它該是殷紅的,江子霖想。
陳盡安順從的張開嘴接受了這個吻,張開雙臂接受了江子霖。
雪噗噗落著,將這兩個人裝成了一株雪松。
「對不起,這麼長時間,所有的事情,都對不起。」一吻盡了,江子霖儘管不知道陳盡安所做都是什麼,卻全然相信了他。
「我們扯平了。」陳盡安說。
「走吧,雪越發大了,回去給你煮薑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