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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打發了四老太爺,身心疲憊的江老爺只想趕緊回家,可是家裡……
江老爺苦笑,他的妻子是塊捂不熱的石頭,成婚五年從不讓他近身,家裡的帳目也從不管,至今仍是他的母親操持著整個江家的內務。
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別說溫言軟語,就連正常的關心過問都不曾有。
還記得剛成婚那年,他以為妻子只是害羞,每天變著法的想討她歡心,總想著過段時間她就能對他好一些。
可當他不眠不休在受寒發熱的妻子床前守了三天,卻只得到清醒後妻子的尖叫和辱罵。
仿佛他是一個長滿膿瘡、渾身惡臭的毒瘤。
從那以後他雖仍給妻子江家大房夫人的待遇,卻不再上趕著討好她,兩人的婚姻就此形同虛設。
即便如此,他也從未動過休妻納妾的念頭,他看夠了母親因為父親抬了一房又一房而傷心欲絕的樣子,早決心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對愛人堅貞。
可是妻子,是愛人嗎?
愛人這個詞是從二弟去年捎回家的信中學到的,信中說他遇到了一個琺國女人,他認定了那是他這輩子的愛人。
可他們沒有三媒六聘,沒有拜父母天地,怎麼就能是愛人了呢?
江老爺搖搖頭,推開那扇朱紅的門。
屋裡沒有點燈,是他不許的,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會忙到多晚,不想因為自己總讓丫鬟小廝睡不安穩。
摸到門邊的火摺子,打著火,用手罩著,小心點亮了臥房的燈。
嗯?
江老爺就著燈光脫外套的動作一頓,眼角餘光瞥見一抹鵝黃,這是誰?
那抹鵝黃動了動,一道怯生生的、清澈的聲音傳過來:「你是誰?」
江老爺攏好外套,這看著是個姑娘,他得注意下。
念頭轉了幾轉,他大概猜到了這姑娘是怎麼來的,是為什麼來的,出于謹慎,他還是問:「我是江子霖,江老爺,這間房子的主人。你是誰?」
「我是陳三丫,是,是來對你好的。」
江老爺扶額,看來就是母親送過來的人了。
「你來多久了?餓了嗎?你先坐著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過來。」
陳三狗咕嚕嚕的肚子響代替了他的回答。
江老爺輕笑一聲,輕輕帶上了門。
隨著他的離開,室內重新恢復安靜,陳三狗呆愣愣地想,不是該他對老爺好嗎?為什麼會反過來?
「吃吧,廚子歇下了,你先吃些點心,明日再給你弄熱食。」
江老爺沒出去太久,沒一會兒就端著盤精巧的點心,拎著一壺茶進來了。
「我,我真的可以吃嗎?」陳三狗吸了吸口水,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飽過了,饑荒年間,任何一點食物都能讓人搶的頭破血流。
「吃吧。」
明天就去跟母親說清楚吧,若是還有家人,就送回去,若是孤女,就留在江家,給母親或二妹做個丫鬟,江家總是能養得起一張嘴的。
陳三狗得了肯,才抓起白色的點心往嘴裡塞。
味道清甜,淡淡的,卻回味無窮。
這是什麼啊,怎麼會這麼好吃……陳三狗忍不住,抓了一塊又一塊。
江老爺托腮看了片刻,竟被眼前這人並不優雅的吃相引的有些食慾了,他動了動手指,最終提起茶壺給陳三狗倒了杯茶。
「慢點兒吃,喝點茶順一順吧。」
「唔,唔,謝謝你……」
陳三狗咽下嘴裡的桂花糕,真摯地感謝。
江老爺笑了,他站起身,收拾殘局。
「你今晚睡這兒吧,我去書房。」
「為什麼?」他不是這間房子的主人嗎?為什麼還要走?
江老爺愣住了,他想,難道是母親讓這個小丫頭今晚一定要……
思及此,江老爺扶額,說:「男女授受不親,你我同住一屋,對你名聲不好。我明日會和母親說清楚,你不用擔心。」
不等他反應,江老爺再一次離開,帶上了門。
陳三狗手裡還捏著最後一塊桂花糕,怎麼也捨不得送進嘴裡,他就這樣捏著,反覆想著為什麼江家的人都這麼好,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陳姨娘?陳姨娘?」
陳三狗被推醒,一個小丫鬟站在他身旁,見他醒了,繼續說:
「陳姨娘,老夫人那裡叫您過去呢!」
陳三狗揉了揉眼,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是在叫自己。
他昨晚就歪在榻上,衣服也沒脫,反應過來就迷瞪著起身要過去。
小丫鬟連忙攔住他,說:「陳姨娘,老爺吩咐了讓您先吃東西,要不咱們先洗把臉吧?」
陳三狗聽話,接過毛巾擦了臉,又在小丫鬟的指導下用牙刷刷了牙,他之前沒見過這麼精巧的小刷子。
吃過早飯,他走在路上,吞吞吐吐問:「你們,你們都是,吃早飯的嗎?」
連著幾年,他和爹都一天只吃中午的一頓飯,一開始還能喝上稀粥,後來只能把挖到的小蟲子、被扒完皮的樹幹一類能找到的所有東西放一起煮一煮吃掉。
早飯,他想都不敢想,剛剛吃的時候都感覺是在做夢一般,除了濃稠香甜的米粥,其他的菜式他一個也不認識。
小丫鬟咯咯笑,說:「陳姨娘可真會說笑,我們不僅吃早飯,還吃午飯、晚飯,半夜餓了還要吃夜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