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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霖躺著,覺得背後不舒服,他沒在意,說:「省著用,還是夠的,等在這兒安定下來了,讓老三騎馬回金城,帶些錢回來,就近買了馬車咱們再去木州。」
說完,他又安慰自己的母親:「母親,你別怕,咱們能挺過去的。」
老太太還是憂心忡忡,他們之前去木州,是因為江家還是曾經的大戶,可是現在大部分財產被土匪搶走,金城的老宅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她怎麼能不擔心?
「還是讓老三現在就回金城吧,這裡也用不上他,我怕晚了兩邊都沒咱們消息,再出什麼亂子。」老太太說。
「三弟妹快生了,這個時候讓老三離開,她會不會擔心?」
江子霖也有自己的顧慮。
「就算老三在也沒什麼用,我們幾個生養過的婦人在,再叫個穩婆,她不會出問題的,現下還是有錢財傍身最要緊。」
江子霖沉默,他不想再忤逆自己母親,這是不孝。
在外面左摸摸右蹭蹭的江子德被喊進來,江子霖告訴他:「你明日騎著馬回金城,看看老宅還剩些什麼,變賣了帶回來。」
江子德撓撓頭,說:「大哥,回金城,跑得再快,起碼要二十天,不算回來的路費,總要給我些回去的盤纏吧?」
江子霖沉默了,他們過慣了不用為錢發愁的生活,竟然都沒想起來路費這回事,他說:「是我考慮不周,這事先放著吧,你們把側屋修整的怎麼樣了?」
江子德沒見過大哥躺著的樣子,覺得躺著的大哥和以往高高在上的嚴厲家主不一樣了,從俯視他變成了仰視他,一種詭異的心理滿足蔓延開。
他不怎麼認真的回答:「就那樣吧,不說了,我還要繼續去幹活呢。」
沒走出去,又補一句:「大哥你現在也動不了,就別操那麼多心了,叫我們過來還耽誤時間。」
江子霖一震,咬緊了牙關,他敏銳地發覺了江子德態度的轉變,但是他沒有辦法,因為他確實是癱了。
他頹然地鬆開牙齒,這兩天他沒有頹廢,把癱瘓這個事實埋起來,假裝看不到,照常去處理他們現在遇到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始終存在著。
他現在吃飯要靠別人喂,連在床上翻個身都做不到,什麼都要靠別人,或許江子德說的對,這樣的他的存在只會給別人帶來負擔,只會耽誤別人。
門被江子德關上,屋外陽光下人們活動的聲音和屋內昏暗環境的安靜形成鮮明對比,陰暗壓抑的念頭開始不斷滋生,快要把他壓的喘不上氣。
吱呀——一聲,門又開了。
陳三狗擦著汗跑進來,手裡端著飯,是一碗苞米粥。
「剛做好的,你快吃。」
陽光從敞開的門照進來,屋裡重新亮堂起來。
江子霖想,我能醒過來,就能重新站起來。
「你吃了嗎?」
「沒呢,等你吃完再。」陳三狗舀起一勺粥,吹涼了才送到江子霖嘴邊。
江子霖沒推辭,沒說什麼非要他先吃的話,他不想耽誤時間。
「側屋修的怎麼樣了?」他又問陳三狗。
這次終於沒被糊弄,陳三狗老老實實、仔仔細細給他講了這幾天修繕房屋的進度和細節。
周大雨跑了幾天,村長也沒同意賣地給他們,甚至帶了人上門趕人。
江子霖在屋裡聽到外面的動靜,讓陳三狗把村長單獨喊進來。
村長昂著頭進屋,對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的江子霖嗤之以鼻,不拿正眼瞧他,一個癱子,他堂堂村長能進來見他都是紆尊降貴了!
卻不想,村長走出這間屋子後,態度卻發生了大轉變,他說:「念你們老弱病殘,這間屋子先留給你們住,修繕好了是你們的本事。」
說完帶著一幫子人又浩浩蕩蕩地走了。
周大雨也終於成功從村長手裡買下了兩畝地,用的還是公道的價格,一畝地二兩銀子。
晚間陳三狗給江子霖擦身子的時候,江子霖說:「想不想知道爺跟村長說了什麼,才有這麼大轉變的?」
陳三狗愣愣地,說:「都行……」
江子霖憋了一天,很想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開個屏,他迫不及待地說:「我答應無論收成怎麼樣,不用他出任何東西,收成都給他分三成。」
第9章 擼起袖子加油干
三成可不少了,陳三狗的養父是帶著他做過幾年行腳商的,做分銷商,只需要他養父把貨物賣出去就行,這樣也只是給供貨商分三成利,大概是荒年生意都不好做,怕要多了利沒人再願意賣,即使如此,陳三狗他爹還是逐漸沒落了,賣不出去東西,吃不起飯。
而這吳家莊的地,是要他們自己種,自己收,村長什麼也不用做,就能獲得三分利,難怪他會同意。
只能說江子霖是金城出身,沒接觸過下面的小商販,也沒接觸過種地的平頭老百姓,按著以前做大生意的模式去談判,雖然達成了目的,卻不自覺讓出了並不合算的利潤,再加上還要給朝廷交付稅,兩畝地種下來,不知道還夠不夠他們吃了。
陳三狗並不顧及什麼,直接說了:「這樣分,感覺不划算?」說著,又細細給他講了農村一般種地的細節。
江子霖驚喜地看他,想抬手摸摸他的頭,卻動不了,難受了一瞬,立馬調整過來,說:「你說的沒錯,只是我們現在正處於劣勢,不拿出點甜頭,不可能拿下那些地,也不可能拿下這座房子,等之後……等之後恢復過來,這裡也不是我們會一直呆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