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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了動靜,撲撲簌簌幾聲腳步,穿過紛雜的聲音,清晰地落進江子霖的耳朵里。
等了等,不見人進來,他又喊:「三丫!是我錯了,我不該趕你走,你先進來,等之後再說!」
過了半晌,才聽到外面的人聲音小小地說:「我,我不進去,我幫著搬石頭。」
塌了的側屋裡全是石頭,要搬乾淨了才能重新起蓋。
江子霖抓心撓肺,卻動不了,他此刻才無比痛恨自己癱了的這個事實。
自此,他沒再提讓陳三狗走的事。
人醒了,總比暈著強,無論怎麼樣,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不能坐吃山空,周大雨提議說反正吳家莊有水,先買塊地種上糧食,也不至於全家人沒飯吃。
楊秀榮是商戶出身,她說:「現在種糧食要等到秋天才能有收成,這麼長的周期,中間沒成熟的時候我們豈不是要都餓死!」
說完,她朝老太太說:「娘,不如讓我回娘家,看看能不能帶點本錢回來,咱們重新做江家的布匹生意?」
老太太說:「你家也在金城,你是想在路上把孩子生下來?況且真要是回金城,趙嬤嬤和趙管家給我們守著江府呢,真要回去,直接回江家就行了,你那娘家,不來打江家的秋風都算好的了!」
楊秀榮訕訕一笑,她娘家本來是個不大不小的商戶,自她嫁進江家之後做生意就開始賠本,一年不如一年,幾個月前還來找過她要錢,確實不是個好去處。
江子霖說:「買地也不一定能買到,一般的村子、莊子,不會把地賣給生人,但有地總是有個產業,就算我們之後離開這裡,也能把地賃出去。若是能買到,那就再好不過,若是不能買到,大家就要想想能做什麼營生了。最起碼,要能支撐到回金城老宅。」
周大雨首先出來說:「我去找村長商量,看能不能買到地,若是買到了我就種地,閒了就去鎮上找活做,我力氣大,會養馬,總能找到活計。」
老太太五味雜陳,這個周大雨是她在前任老爺去世那一年救下的,在江家做了幾年僕人,並沒怎麼跟她接觸,沒想到是這麼一個有情有義的孩子。
四姨奶奶也站出來說:「我可以給人漿洗、修補衣物,做繡活……」她有個秀才爹,讀書科考都是耗錢的事,她跟她娘一直做這些活維持家裡的生計,她是做慣了,現在她有了自己的女兒,卻不能叫自己的女兒跟自己一樣受苦,她情願自己多做些。
江子霖沉吟,說:「我記得父親贊過你的文才,若是能找到願意讓自家女兒讀書的人家,四姨奶奶去做個女教書先生也是好的。」
四姨奶奶沉默,她又何嘗不知這是好的,但能為家中女兒請先生的能有幾個?更何況他們還在吳家莊,就算是鎮上也不一定能有。
江子霖又把目光看向其他人,江子德縮著脖子躲在他親娘身後,二姨奶奶是個沒主見的,學著四姨奶奶說:「我也可以漿洗、縫補,三爺他還小,還要念書,就別讓他出去找活了吧?」
言辭懇切,是慈母之心,卻沒意識到她口中「還小」的三爺都已經十七了,再過一個月都要當爹了!
楊秀榮翻了個白眼,沒說話。
江子霖無奈,說:「我現在是動不了,子德若不撐起來,咱們這麼多人,難道要考周大雨一個人撐著嗎?」況且他還與江家沒有半分錢關係,只不過江子霖沒說出來,怕傷了周大雨的感情。
大家都看向江子德,他被逼的沒辦法,囁嚅道:「可是,我什麼也不會啊……」
楊秀榮再次翻了個白眼,以前沒遇到事之前還覺得自己這個小丈夫挺可愛的,現在遇到了事,只覺得他怎麼如此懦弱!
江子霖嘆息,說:「罷了,你和三丫他們在家裡把側屋蓋起來吧,總不可能咱們這麼多人就擠在堂屋。請個莊子上的師傅來教怎麼蓋,總能學會。」
頓了頓,他說:「三丫你就先穿男裝吧,這樣安全,也能給家裡撐撐場面。」
他看到了陳三狗穿的長衫,覺得很合適,反而比女裝更適合她,江子霖把這歸咎於自己的小妻子還沒發身,所以看著中性些。
不過這一點,現在倒成了她的保護色,能讓她免受很多騷擾,江子霖如是想著,覺得甚好。
周大雨去和村長商量買地,他人高馬大,看著很有震懾力,之前去村子裡買糧食也是他去,才成功買到的。
可村長卻知道了江子霖甦醒的消息,要趕他們走。
「你們一群人,老的老小的小,還有孕婦和傷患,留在我們吳家莊,只會是拖累!之前也說好了,你們那點兒銀子,就只夠你們住到人醒了,現在醒了,你們還不趕緊走?!」
村長正抽著煙,被周大雨擾了興致很是惱火,揮著煙杆趕人走。
「村頭的那個房子也沒人住,我們現在的情況您是知道的,如果能讓我們在這裡休養一段時間,等我們休養好了,一定給您豐厚的回報。」
周大雨正直誠懇,說話也一板一眼的。
「呵呵,修養?你們那一群人,還能休養好?不死在那房子裡都算不錯了!」村長煩心,說話也難聽。
這邊周大雨和村長掰扯,家裡的老太太避開其他人,告訴江子霖:「我們現在就剩下二兩金子了,買地,修房子,十口人的口糧……怎麼也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