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朱晴他爹能淪落到賣瓦片的地步,顯見不是什麼好人,喝酒賭錢一把好手,養家餬口半點兒不沾。
朱晴他爹當年上過一陣私塾,狗屎運過了院試,被稱一聲朱童生。自此就抖了起來,以讀書人自詡,再不肯下地。又因朱晴爺奶死的早,無人管束,更加肆意揮霍家業。
朱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聰明,村子裡和她一樣大的孩子,是不會思考這些問題的。每個人都覺得「我爹娘是最好的」,從來不會有人懷疑爹娘,聽到旁人說爹娘的不好,還要和人吵嘴幹仗呢。
朱晴只是本能得想要吃飽、穿暖,過的好一些。
朱晴這個名字都不是家裡給取的,是她偷聽行商講話,覺得晴這個字好,太陽當空,青天白日,適合給她做名字。
胡思亂想著,財四叔家裡也到了。財四叔家也是菜戶營數一數二的人家,房子也是青磚大瓦房。
財四嬸正領著養女在院子東北角撈酸菜呢。他們菜戶營鄰著京城,種菜比種糧划算,又靠著蕭太后河,水源方便。京城吃的菜蔬,一半兒是他們菜戶營供應的。
朱晴敲了敲門,「四嬸,忙呢。我來給我爹送早飯來了。」
「喲,朱家二丫頭啊,進來吧,這麼講禮做什麼?你爹在屋裡歇著呢!」財四嬸嘴上親熱,屁股卻念在板凳上,動都沒動一下。
朱晴走過去,看了看酸菜缸,笑道:「四嬸好手藝,撈的酸菜爽口、味兒又足,我看不比外頭鋪子賣得差。四嬸什麼時候在三岔路支個攤子,賣酸菜濕面,肯定客似雲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財四嬸嘴角幅度也大了些,對朱晴他爹在家裡喝酒的不快略微消了消。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不愧是童生老爺的閨女,都會用四個字兒。」
「實話實說,四嬸就是手藝好啊!我做了疙瘩湯,請四嬸幫我嘗嘗味兒,改進改進。」朱晴放下食盒,從裡面拿出小碗,舀了滿滿一碗濃稠得幾乎流不動疙瘩湯遞過去,青菜也是綠油油的,一看就知道放了油,不然菜葉子要變黃的。
財四嬸的笑容真誠起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接過疙瘩湯滿滿吸溜起來,吃了半碗才道:「鹽味兒淡了些。」
「四嬸說得對,我放鹽手緊,下回多放點兒。」
財四嬸還沒放下碗呢,就開始打趣:「就是,童生老爺家,吃點兒鹽怎麼了,咱們這皇城根腳下的富裕地方,可不是那等吃不起鹽的。」
朱晴沒有爭論,謝了財四嬸子指點她廚藝,提著食盒往裡面走。
財四嬸指了一直在旁邊忙碌的養女,「四丫頭,幫你二姐兒一把,沒眼力見兒的。」
四丫頭面黃肌瘦,五月天還有些涼,她穿著一層薄如紙的麻布衣裳,腳上的草鞋裡連個襪子都沒有,麻木的聽話幹活兒,一聲不吭。
朱晴對四丫頭笑了笑,這是財四叔家的養女,說是養女,其實就是丫鬟。財四叔家裡只有三個兒子,朱晴猜測,要是以後財四叔家裡發達了,這樣的養女會越來越多,要是發達不了,這就是現成的童養媳,不怕兒子娶不上媳婦兒。
拐進了屋裡,朱晴舀了一勺濃湯倒進剛剛財四嬸喝過的碗裡,給四丫打眼色。
四丫慢慢露出一個笑容,好像灰撲撲的土地上,終於冒了新芽。四丫顧不得燙,悄無聲息得喝完,把沾在碗壁上的湯汁都添乾淨了,才把碗還回去。戀戀不捨用舌頭舔了一圈嘴巴,才小聲問道:「沒沾嘴上?」
「沒,走吧。」朱晴把拎著時候進了正堂右邊,財四叔家和他家的布局差不多。
「爹,我給你送早飯來了。財四叔,快醒醒,起來吃飯啦。」
屋裡兩個大男人其實早就醒了,財四嬸故意不給做早飯,兩人正尷尬著不知道怎麼緩解呢。聽到招呼,沒一會兒出來。
朱晴他爹人稱朱童生,背著手走在前頭,見朱晴來了,立刻橫眉倒樹,惡狠狠道:「沒規矩,誰讓你來的?」
朱晴也不害怕,拱手作揖,「爹,我來給你送飯。你在外頭做正事,家裡不該打攪,只是娘擔心你身子,讓我來照顧爹。」
朱童生轉頭對財四道:「瞧瞧,婦道人家,就是瞎操心。」
財四笑道;「五哥,嫂子心疼你呢,來,坐,吃點兒東西醒醒酒。看看你家丫頭,這禮行得有模有樣的,都是你平日裡教導的好啊。」
朱童生自覺挽住了面子,心情也好了起來,大搖大擺坐在桌邊,等著向晴把一大盆疙瘩湯端出來,又拿了小碗給他們分食。
「爹,四叔,你們嘗嘗,剛做好,還熱乎乎的呢。今早從地里現掐的青菜,嫩得一抿就化。我還放了二錢香油,瞧著菜葉兒油亮油亮得,吃在嘴裡一股甘甜味兒!」
「呱噪,二錢香油也值得你說嘴。」朱童生不滿哼哼。
「爹,您是不知道,娘看著那香油瓶下去一截兒有多心疼,怪我不該放這麼多。」
「頭髮長見識短,我們老朱家和皇帝一個姓兒,正經的國姓爺,家大業大,還缺這二錢香油。」說完,從懷裡摸出錢袋子,當場數了十個大錢給她,「拿去,打香油。」
「哎,爹,還您是見過世面,這手筆,這排場,我拿著十個大錢回去給娘交差,她就不心疼了,對肚子裡的弟弟也好。」朱晴笑眯眯奉承了一頓飯,看得一旁四丫嘆為觀止,她反正是說不出這種話兒來的。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